“郡主.......”令华卿虽痛到有气无力,但仍旧清醒:“有劳郡主了.....华卿自己来.....”
“你受伤这样严重,还是我给你瞧瞧吧。”章万安克制了紧张,左右那令华卿也没什么力气了,因此轻而易举替他解开了衣裳,那薄嫩的小腹而今已是一片紫红,,几个月前受过伤的腰部,此刻依然还有一道红肿的伤疤盘亘在那,章万安心中一疼。
“很痛吧?”章万安喃喃说着,勉强上了一点药,见榻上之人明显一缩,连忙道:“我还是替你找个大夫来瞧瞧.....”
“郡主.....”令华卿一把拉住章万安,只摇了摇头:“华卿无碍,稍作休息便可.....”
“你都这样了,还不找大夫?”章万安心中很是心疼:“那个腰伤,过去都好几个月了,我以为早好了,为何现在还是红肿的?我得给你找个大夫来看看!”
“不必!”令华卿依旧倔强地拉着她,提醒道:“华卿而今在这坊间,是众赭琉人要暗杀的对象,若是风声走漏,自然给这宅子带来不安宁.....”
“谁知道你就是令华卿?!”章万安心中不满:“难道我眼睁睁看着你这样苦痛?”
令华卿摇摇头,身体的痛显然已经没法再撑着他继续和章万安交谈下去,逐渐闭了双眼,声音越发低迷:“华卿休息一下便好.....”
瞬间红了眼眶,章万安瞧了面前的人喘息着,不过片刻便阖了双眼沉沉睡去,不知是太痛了而昏过去,还是太累了睡过去,唤了几声,只瞧了他眼皮子动了几下,而后便再无声息了。
章万安怔怔瞧了许久这张好看却越发消瘦的脸,直至酉时将至,令华卿还未转醒,想着不能再耽搁了,遂交代了底下两个家奴,要当自家的主子一般好生伺候了来,随即离开,朝宫中行去。
左思右想觉得心中憋气,那令华卿被杜柳婵一道令下丢进为民堂为朝廷办差,今日若不是自己亲眼所见,哪里知晓那人已经被赭琉人尾随暗杀至此?令华卿空有武功招式却毫无力道,轻功更是无从谈起,莫说他一个赭琉人杀赭琉人实在残酷,便就是要叫他去杀人,基本的护卫,朝廷也应该给他配起来!难道令华卿的命,便不是命?只是一株草芥,用完便弃么?!
一路想着此事,章万安心中替令华卿鸣不平,一脚踏进宫门,想着应为他讨个说法来,起码提醒一下,朝廷应该为他的安全保障做点什么,可想着想着,自己一个郡主,何来理由为令华卿讨恩赐?若朝廷真的在乎他的命,不可能连这一层都想不到,若是去找了杜柳婵来问此事,未免是给陛下不开心,何况她已病入膏肓。
难道此事不应该去找杜诗阳么?!
章万安一个转身,朝存英殿行去。令华卿向来是杜诗阳的逆鳞,对杜诗阳而言,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可估计杜诗阳亦不知道令华卿如今的处境这样艰难,否则她又怎么会不闻不问呢?!
越想越觉得在理,章万安加快了步子。
一脚迈入存英殿,入了园子,便见杜诗阳与徐知闲二人在亭子里头赏雪,一边的宫奴手里还端着一碗鱼食,兴致勃勃地喂着池子里成群肥硕的鱼来。
“姐姐倒是不怕冷,”章万安亦不行礼,脸带笑容却眉头紧蹙着近了前去:“还是姐夫好兴致,让姐姐一个有身孕的人来陪你赏雪喂鱼。”
听出话里的阴阳怪气,二人皆是一愣。徐知闲连忙解释:“公主这几日胃口不佳,精神不济,今日下了大雪,故而陪着到园子里来透透气.....这才刚出来,郡主就来了.....”
“这么冷不在屋里头呆着,还出来透气....”章万安笑着,亦不客气,一把从宫奴手里夺过了鱼食,毫不客气地自己喂了起来:“妹妹替你们撒了这鱼食去,你们也好早些回屋子里去,免得一身寒气。”
“怎么,谁惹了你了?”杜诗阳一阵莫名其妙,不懂礼数也就罢了,上来就抢了自己鱼食,这不明显来撒气来了?
“倒是没人敢惹我生气,”章万安依旧笑道:“就是看姐姐姐夫如此恩爱,心里多少嫉妒了些。”
“所以你硬要过来插上一脚,让我们不痛快?”杜诗阳噗嗤一笑,伸手将章万安手里的鱼食端回来,又递给徐知闲:“知闲还是你来喂。守好了,自己的东西,莫让人一把夺走了。”
这看似普通的一句话,在章万安眼里格外刺耳。当初瞧着杜诗阳将正宫之主丢在一边置之不理,日日夜夜想着令华卿,心里还很是不舒服,只谈那徐知闲是个没什么脾气的懦弱男人,而今这徐知闲一朝得势,不仅让杜诗阳怀了他的孩子,还日日夜夜圈着杜诗阳,几乎忘了身边其他人,至于那令华卿,那个宁愿被朱鸿襄下了药圆房也要换了救命药来护着的人,怕是早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要不是令华卿不想被人关注着,此刻章万安真相把令华卿的情况说给杜诗阳来听!!
“你要是看不惯姐姐姐夫恩爱,你自己便去寻个人成亲,”杜诗阳开始有些不快:“万安郡主声名在外,若是想要,怕是说亲的媒婆也要排到城外好几里去了。”
“妹妹又不是色鬼,谁都要。”章万安撇撇嘴:“姐姐寻了姐夫这样的知心人,妹妹不也得找个博学广才的贤惠之人来嫁?”
“你若看中了,姐姐替你做媒便是。”杜诗阳伸手抓了一把鱼食,一粒一粒静静丢进池子,惬意至极。
“那便将令华卿赐于妹妹。”章万安毫不退让,直接开口道:“反正他孤家寡人一个,妹妹要去做个郡郎也可以。”
手一顿,杜诗阳此刻听了令华卿的名字,心中一沉,将手中的鱼食尽数撒入池中,正色看向章万安:“令华卿,是我的人。”
杜诗阳的声音此刻有些冷,落入徐知闲耳中,不自觉心中一顿自嘲,却只能不动声色:“公主冷了吧,不若和郡主进屋去说吧。”
“你先行退下吧,”杜诗阳瞥了一眼徐知闲,徐知闲心中自然有数,这些日子杜诗阳虽然和自己在一个屋里待着,也几乎不提令华卿这个名字,可当下提及此名,杜诗阳的脸色已经向自己说明了一切,令华卿依旧是她心中无人取代之人,否则,又怎么会如此敏感,甚至与章万安争锋相对?
怕是有些话,自己不能听吧。
罢了,退下吧。
徐知闲点点头,却故意上前,将杜诗阳身上的白貂大氅紧了紧:“外头冷,公主还是尽快回来。知闲回屋等公主。”
待徐知闲退下,章万安便不再客气:“华卿是姐姐什么人呢?王君郎,你可给了他一席之地?”
“他是我的伴读。”
“是你的伴读,又不是你的郎君,给了妹妹做郎君,有何不可?”
“章万安,你可是来真的?”
“姐姐,妹妹像是与你开玩笑?”
“你怎么敢跟我提要令华卿这个要求?”
“我为何不敢?!姐姐而今王郎双全,腹中还有孩子,虽没有君,但也算是幸福美满,哪里还记得令华卿他一人,茕茕孑立犹如草芥般受尽世人欺负?!”
章万安脱口而出,想起令华卿孤独的样子,心中实在不忍。
“他在宫外办差!!宫里始终给他留着公主伴读的位置,清园始终有他休憩之地,木桐始终是伺候他的人,我们始终惦记着他,何来茕茕孑立一说?!”杜诗阳有些恼怒,章万安今日怕不是来要人的,瞧着是来兴师问罪的。
然这“罪”从何而来,杜诗阳自己也一头雾水。
罢了,没法再说下去了,章万安一时无法解释此刻的心情,更不能对杜诗阳明说令华卿的处境,先前信誓旦旦为令华卿讨说法的决心,此刻荡然无存,若再说下去,怕是自己忍不住要把今日所见所闻说出去了,届时说不定惹来杜诗阳与女帝一场矛盾不说,也让令华卿难堪!!
“算了,就当妹妹什么也没说!”章万安愤恨地低下头,不再继续:“姐姐还是回屋好好养胎吧!”
说罢,不等杜诗阳 反应过来,倒是规规矩矩行了个鞠礼就走了。
杜诗阳莫名其妙看着,好一阵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