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天眷顾,他认出了那块家族玉佩,可自己也选择了一条不归之路——在令华卿提醒自己,文正殿并不安全之时,一个可怕的念头便强烈地占据了自己的全身心:北华王朝女人为王,若这杜氏一脉没有公主,到时谁来继承王位??
一切都听天由命吧——徐知闲这样告诉自己,他不顾杜诗阳临行前的交代,想办法让自己的三个儿子感染风寒,将两个年幼到不过才开蒙的小公主,日日坚持送到了文正殿。
若天要赭琉复国,那么天便会将两个女儿收走,断了北华国之后续血脉;若天不助自己,那么自己便也认了,此生无能光复赭琉。
他笃定自己要走这条路,是因为他很明白,令华卿已时日无多,他便是身强力壮,亦没有推翻北华政权的野心,而自己不一样,从小母亲就告诉自己,自己的使命是什么。
所以,徐知闲远比令华卿,还要执着于自己的信仰。
一切都如自己所期盼的那样,文正殿塌了,两个女儿殒命于此,锥心之痛是真的,却掩盖了自己身为一个父亲最狠毒的心。
而这份毒辣,仅仅只有那时日无多的令华卿看出来了。
徐知闲震惊不已,他质问自己为何是两个公主在文正殿时,徐知闲承认,自己也慌了。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莫说是两个公主,便是三个公主,四个公主,只要能实现自己的复国梦,便是献上自己所有孩子的命,他都愿意。
徐知闲才是最狠毒的这个人。
无数个夜里,徐知闲看向两个女儿的牌位,内心止不住忏悔,两个女儿还那么小,便成了自己的复国利器。但没有办法,这江山,本就是谁够狠,这王位,便就是谁能坐的。
令华卿坐不了,他一生悲苦,早就止戈求宁,杜诗阳够狠,但她永远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每一步棋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只是唯一遗憾的是,令华卿死了。
或许,他的离去,也是一种解脱。他没能实现的,徐知闲替他去实现,这天下罪人,他徐知闲来承担。
这世界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女人不再是主导这个朝代的主角,越来越多的男人,走向了舞台。
令华卿作为表兄弟,是深信了自己的,他和杜诗阳一样,并不知自己的计谋,令华卿甚至担心自己受欺负,故而他给自己留下了可调遣十余万赭琉旧将半虎符。
而杜诗阳给自己留下的,却是令华卿手中传下来的无数黄金。
银子与军队皆有,徐知闲在太上王的宝座上如鱼得水,游刃有余。
“孩子,安息吧,”徐知闲默默叹息了一声,将手中的佛珠搁在香桌上,起身朝外行去。
低调的软轿已然备好,徐知闲换了一身朴素的常服,脑海中想起那些年的往事,乘了轿子朝宫外县主府行去。
县主府已是白衣素缟一片,轿子轻落府邸大门,门外的家奴见是天行,便连忙上来行跪礼。
徐知闲挥了挥手,示意他莫要昭彰,神情哀戚地入了大门。
这跌跌撞撞十余年走来,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离开,直到今日,连章万安亦离开了,她还那么年轻,便莫名消失在那峭壁边。
徐知闲想着,阵阵泪目之下,被一群人拥着入了后院,一袭沉重的棺椁就在正厅之间,众人哀嚎声声不断,并未意识到太上王徐知闲已然到场。
天行正欲高声通传,天空却突然一声低鸣,而后笛音阵阵,却又空音渺渺,府邸众人均是情不自禁抬头望去,却见一道刺眼银光与空中乍现,待众人缓过眼前不适,再看向半空,竟是一慈眉善目老者腾云空中,手中持一拂尘,正捻须笑道:“琇崖仙子,随老朽回吧.....”
一阵温和的笑声从老者口中传来,一道金光从章万安棺椁中缓缓升起,朝着老者的方向飘去,众人皆震惊不已,一时不知是处于梦幻之中见了仙,还是神灵降落现了世。
又是一道金光乍现,随即一切归于宁静。
再见那棺椁,却凭空消失。
徐知闲再一次抬头,却隐约在耳畔听见有人似低语于自己:“众仙归位,天下太平,凡尘盛世,闲继也。”
“你们可曾听到什么声音?”徐知闲谨慎问身边之人,可众人却都摇摇头,似乎那段话,只是说给自己来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