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灵活地交换着剑招,阎姝杀红了眼,愤然横劈向珈兰的右臂,逼着她再度后退。珈兰余光一扫,见身后是两三株梅树,而远处廊下伫立着两个熟悉的身影,顿时计上心来。
她足尖向后轻点,腾空翻过一周,木剑相抵时借力压了阎姝一把,右手直刺出一剑,径直奔向阎姝的肩头。阎姝手腕一转,反手将剑横在身后,两剑相持,待珈兰落地之时又是一震,将珈兰手中的一柄木剑震落。
阎姝唇角一勾,眼中带着几分即将获胜的自信,提臂将剑在周身横扫一圈,复又挥向还未站稳的珈兰。珈兰右臂的浅色绷带已见红晕,左臂抬手要挡,但这一下已卸了内息作辅,是肉眼可见的绵软无力。
阎姝一愣,可剑势断然难收,干脆心头一横,发力劈下,势要取她性命。
穿堂风带着花草的香气,急奔而走,洞穿了梅树嫩叶的间隙,惹得它沙沙作响。
秦典墨横剑反劈,打落了阎姝饱含杀意的一招,面色一沉,心中不悦。
“你这是作什么?远来是客,你这是要取了她的性命吗?”
阎姝心头一颤,侧目望去,才瞧见远处廊下向她们奔来的阎晋。
原来,珈兰一早就知道他们二人观战,才故意露出破绽容她击败。
好一个狐媚心思。
果然闺阁女子,如出一辙。
她抿了抿唇,愤然将剑丢到秦典墨身前,高声问道:“你瞧不出来她是作秀吗!”
“无论如何,你心中存了杀意,便是有罪在先!”秦典墨亦提高了音量,责备道,“她不过来府中几日,若是传了出去,你要我秦家军颜面何存!非要世人传言将军府滥杀无辜,你才肯罢休么!”
珈兰退了几步,后背抵上了一株梅花树,左手依旧紧攥着木剑。即便是秦典墨宽阔的脊背挡在了身前,她亦觉得,什么都不比手中的武器,来得更令人心安。
阎姝一噎,愤然冷哼了一声,眼中泛了泪。
“果然,你瞧不出她是故意的。”
言毕,她扭头便往自己的卧房跑去,抬手抹了一把泪,瞧着是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了。阎晋哎呀一声,虽然知道自家妹子有错,可还是老老实实跟了上去,生怕她想不开,做出些旁的傻事儿来。
直至阎家兄妹走远,秦典墨才默默俯身拾起了阎姝的剑,回过身来。
他有许多话想问,可目光一触及她那紧攥着木剑的左手,还有右臂上泛滥成灾的血印,便如鲠在喉,一个字也憋不出来。
想他秦典墨,在沙场之上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却无法让眼前的小小女子弃剑定心。
珈兰今日的玄色衣衫,勾勒出她曼妙娇娆的身姿,肩若削成,腰肢若柳,当真是人世罕见的绝色之人。她抵着树干,身形单薄,仿佛察觉不到痛一般,无惧地迎上了秦典墨的目光。
“阎姝姑娘说的没错。”她开口答道,心中早已做好了准备,“我确实是故意的。”
秦典墨一愣,为她的直白而惊讶。
他微微颔首,抿了抿唇,依旧不知当如何作答。阎姝不喜珈兰之事,秦苍一早就告知了他和阎晋,本意是让二人尽量莫要碰到一处去,可方才听下人禀报,珈兰显然是自己找上了阎姝。
“为什么呢。”秦典墨不明白,又不想同珈兰生了嫌隙,正大光明地把疑问抛给了珈兰,淡然问道,“你不是虚伪之人。”
“少将军又怎知我不是?”
“若你当真想做,便不会挑我和阿晋不在的时候;”秦典墨淡然答道,如在陈述什么既定的事实,“若你当真想做,早在郊外军营时,便会在祖父的手中败下阵来。”
在那时败下阵来,他必定会对珈兰生出万般爱护之心,又怎至今日的伤口崩裂,面色惨白。
珈兰轻声一笑。
“少将军,”她复又摆出一副妩媚姿态,媚眼如丝,手中提着木剑,缓步靠近,轻轻将右手抵在他身前,“我确是故意……你可要罚我?”
“一念而笃信,相知而弗疑。”秦典墨垂首瞧着她苍白的面容,心下不忍,不假思索答道,“你有不愿意告知于我的理由。”
珈兰一愣,难以置信地迎上他真挚而不掺杂外物的目光,眼中妩媚顿消,全一副怔然之态。少女右手微松,先前凝聚在伤处的气息顿时如水流般倾泻消亡,空余鲜血渗透,疼痛刺骨。
秦典墨立即握住了她柔若无骨的右手,一点点从掌心间释放着暖意,试图从她眼底挖出些深层的秘密。眼前的少女不知为何忽地盈了泪,睫毛颤抖,抽出手回过身去,垂首望向左手中的木剑。
此剑僵硬粗糙,对于珈兰来说十分不趁手,此刻却如救命稻草般被她攥着,剑身因方才的战斗已加诸了数处裂痕。
不定之风,吹动心间丝网,卷落千番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