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沃伦姆德的重重迷雾中返回之后,亚叶的心境似乎再也无法回归到从前。
她毅然决然地递交了辞职信,告别了默的助理这一职位。那是一次深刻的转变,仿佛她体内的某个开关被无情地扳动,从此,她的人生轨迹彻底改变。
离职后的亚叶,仿佛是一只脱缰的野马,将自己的全部精力和情感都倾注到了罗德岛的医疗事务之中。她的身影在医疗部的走廊中忙碌穿梭,似乎不知疲倦,仿佛她体内的能量源泉无穷无尽。她的体力被无情地挥霍,每日都在忙碌和紧张中随意地透支。她的生活,自从回到罗德岛的那一刻起,就如同陷入了一团无法解开的乱麻。
夜以继日的工作,让她作息时间完全颠倒。每当夜幕降临,她却是灯火通明,而到了白日,她的房间却往往拉着厚重的窗帘,遮住外面的阳光。咖啡成为了她最好的伴侣,那苦涩的液体伴随着她度过每一个无眠的夜晚,那小巧的咖啡杯,无时无刻不握在她的手中,仿佛是她坚持下去的唯一信物。
工作的压力和繁忙,几乎成为了她生活的全部。在这无穷无尽的工作中,她似乎找到了一种逃避现实的手段。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她知道自己在用这些看似充实的工作来麻痹自己精神的空虚。
在这过程中,亚叶逐渐对默有了一些理解。她发现,自己和默在某种程度上竟如此相似——都在用各自的方式逃避着内心的痛楚。他的自残是显而易见的,是肉体上的折磨,而她的自残则是隐秘的,是精神上的折磨。
她在内心深处感到一丝苦涩,她想到了默,那个总是忘记吃饭,甚至忘记休息的人。
“或许,博士八成是精神和身体一起自残的。” 亚叶在心中暗自揣测,“否则,他不会如此痴迷于工作,以至于连饭都忘了吃。”
在这个深夜,她不禁自嘲地苦笑了一声。之前,她还信心满满地想要将默从那个无尽的深渊中拉出来,结果却发现自己也一步一步地陷入了同样的困境。
此时,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五点,窗外的天空仍旧沉浸在一片漆黑之中。亚叶感到自己的感官似乎已经混乱,她已经无法分辨出这究竟是凌晨还是夜晚,也记不清上一次见到太阳是在多久以前。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她的记忆如同被魔法唤醒,迅速恢复了清晰。那是一个几个月前的清晨,她和默一起在甲板上慢跑。他们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中,一同欣赏着日出的瑰丽景象。
其实默这家伙平时是有跑步的习惯的,但是你们也知道,他是一个瞎子,所以他对于时间并不敏感。
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大多数人会通过查看钟表或是观察天色的变化来感知时间的流逝。然而,对于默来说,这种方式并不适用。他的世界里,钟表只是一个发出滴答声的物件,天色的变化也无法在他的眼前呈现出任何变化。他的世界,只有黑暗,只有声音,只有他内心的感觉。
因此,默跑步的时间并不固定,他无法像其他人那样,按照固定的时间表来安排自己的跑步计划。他的跑步,更多的是一种内心的驱动,一种直觉。当他想起了,他就会穿上他的运动鞋,踏上跑步的道路。有时候,他一天能跑上两三圈,有时候,他一天都不跑上一圈。这一切,都取决于他的心情,他的感受,他的直觉。
而且,因为他的视力,他的跑步路线也变得异常独特。他的世界里,没有明确的道路,没有固定的方向。他只能依靠自己的感觉,去感知前方的道路。这使得他的跑步路线变得歪歪扭扭,一圈长一圈短,一圈大一圈小。
然而,就在数月前,当亚叶下定决心要介入默的健康状况时,所有的事情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天,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了房间里,亚叶怀揣着一张密密麻麻写满字迹的纸张,步履轻盈地走向默。她面带微笑,仿佛手中握着能改变命运的关键之物,但又像是藏着什么小秘密一般,有意将那张纸带有双面胶的背面朝向了默。
默伸出手,稳稳地接过了那张纸。他先是轻轻摩挲了一下纸面,然后下意识地想要将其翻转一面,并准备按压在身旁的桌子上。
"等等,等等!" 亚叶被默的举动吓得花容失色,急忙抬起手,大声呼喊着阻止了他即将按下纸张的动作。
默一脸茫然,停下手中的动作,不解地看向亚叶,说道:“怎么啦?”
接着,他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解释道:“你也是知道的,我的眼睛看不见,没办法像你们一样一眼就能看清纸上的内容,所以只能靠触摸来一个字一个字地感受上面到底写了些什么。”
说完,他耸了耸肩,表示自己真的非常无辜。
听到这番话,亚叶不禁用手扶住额头,重重地叹了口气。哎呀,她竟然一时疏忽,完全忘记了默双目失明这个事实。真是糊涂啊!
于是,她定了定神,清了清嗓子,开始逐字逐句地朗读起纸上的内容:“每天凌晨五点必须起床,然后到甲板上去慢跑整整一个小时,结束后再去开始一天的工作。每天还要在规定的时间内认真打扫干净办公室,一日三餐必须按时进食,工作的时候绝对不允许拖拖拉拉,效率至上。另外,每晚九点务必准时上床休息,而且严格禁止熬夜。”
默有些纳闷:“亚,亚叶,这是……?”
“这是博士你今后的日程表。”
亚叶一边说着,一边把它贴到了办公室里最显眼的地方:“从明天开始,博士你要按照这上面所写的那样,仔细认真的完成每一步,以及在这期间内严禁博士你接触咖啡,泡面与理智剂这三样东西,至于什么时候可以解除禁令,那就要等到博士你体检时所有的结果都是‘健康’的那天再说吧。”
默更迷糊了:“我体检时所有的结果不一直都是‘健康’吗?”
心理检查结果不是。
亚叶悄悄在心里回答道。
但是她是不会说出来的。
虽然默平时表现很正常,但是他那多次自残并有多个目击者的情况实在是算不上正常。
于是,亚叶岔开话题道:“那么从明天开始,先从基本的运动开始吧!”
从那天以后,每天清晨,在甲板上的干员们都会目睹一个奇景:
一个身穿着一件看起来略显单薄的运动衬衫和运动短裤,脚上穿着一双白色的运动鞋,脖子上挂着一条雪白的毛巾,总之在穿着上并没有什么值得介绍的特点的菲林女孩子,拽着一个全身被兜帽大衣包裹,看起来像是一个会动的黑色裹尸袋的家伙跑步。
几乎每天早上,亚叶都会在默的办公室找到工作了一夜,或者是工作到很晚,现在还没有睡醒的默,把他叫醒,拉着还迷迷糊糊的他去甲板上跑步,一边跑一边就他又工作到很晚这件事情对他展开批评教育。
只是……
亚叶默默握紧了拳头。
……再也回不去了。
突然,一只手不知道从哪里伸了出来,抓住了亚叶的手腕,带着她往甲板的方向去了。
是默。
亚叶这才想起来,她在递交辞职信时,听人事部的梓兰说过,默请假离开罗德岛了,暂时不在,一直没回来。
他应该……不知道她身上发生的事吧?
亚叶咬了咬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