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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醉金刚轻财尚义侠 痴女儿遗帕惹相思

他就把店里的帐物整理了一下,该给别人的就给别人,能贱卖的就贱卖了,像这些珍贵的香料,就分送给了亲朋好友。他一共送了我一些冰片和麝香。我就和母亲商量,要是把这些香料转卖,不但卖不出原价,而且谁家会花这么多钱买这些东西呢,就算是有钱的大户人家,平常也不过用个几分几钱就够了;要是说送人吧,又找不到合适的人,弄不好还得贱卖了,那就太可惜了。所以我就想到了婶子您。

往年我还见婶子您花大笔银子买这些东西呢,就说今年贵妃宫里,还有这个端午节,肯定比往常更需要这些香料,用量肯定是平常的十倍还多。所以我想来想去,只有把这些香料孝敬给婶子您才最合适,这样才不算糟蹋了这些东西。”说着,贾芸就把一个锦匣举了起来。 凤姐正打算置办端午节的节礼,采购香料和药饵,突然看到贾芸这番举动,又听了他这一番话,心里既得意又欢喜,便吩咐丰儿:“把芸哥儿的东西接过来,送回家去,交给平儿。”接着又说:“看你还挺懂事的,怪不得你叔叔常提起你,说你说话明白,心里有见识。”

贾芸听这话觉得有门儿,便趁热打铁,故意问道:“原来叔叔也提到过我呀?”凤姐刚想告诉他打算让他管事情的话,可话到嘴边又止住了,心里寻思:“我要是现在就告诉他,倒显得我好像没见过世面似的,为了这点香料就随便答应让他管事。今天先不跟他提这事儿。”

想完,凤姐就把打算派他监种花木工程的事只字未提,随口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就往贾母那里去了。贾芸也不好再提,只好回去了。

因为昨天见到宝玉时,宝玉让他到外书房等着,贾芸吃过饭后便再次来到荣国府,前往贾母那边仪门外的绮霰斋书房。一进院子,就看到焙茗和锄药两个小厮正在下象棋,为了争夺一个“车”的走法正吵得不可开交;还有引泉、扫花、挑云、伴鹤等四五个小厮,在房檐上掏小雀儿玩得不亦乐乎。 贾芸走进院内,故意跺了跺脚,大声说道:“你们这些猴崽子,太淘气了,我来了!”众小厮看到贾芸进来,这才纷纷散开。

贾芸走进房内,在椅子上坐下,问道:“宝二爷还没下来吗?”焙茗说:“今天一直都没下来。二爷您要是有什么话,我去帮您打探打探消息。”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贾芸在房里看起了字画古玩,等了差不多一顿饭的时间,焙茗还没回来,再看看其他小厮,也都跑去玩耍了。贾芸正觉得烦闷时,只听到门前传来娇声嫩语的一声“哥哥”。贾芸忙往门外看去,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丫头,长得十分清秀,衣着干净利落。

那丫头看到贾芸,立刻转身躲了过去。 恰巧这时焙茗回来了,看到那丫头站在门前,便说道:“太好了,太好了,正找不到人带信呢。”贾芸见焙茗回来,也赶忙迎了出来,询问情况。焙茗说:“等了一整天,也没个人过来。这是宝二爷房里的丫头。好姑娘,你进去帮我们带个信儿,就说廊上的二爷来了。”

那丫头听了,才知道贾芸是本家的爷们,便不像刚才那样刻意回避,而是上下打量了贾芸几眼。贾芸见状说道:“什么廊上廊下的,你就说芸儿来了就行。”过了一会儿,那丫头冷笑一声说:“依我看,二爷您还是回家去吧,有什么话明天再来。今晚我要是有空,就帮您回禀他。”焙茗疑惑地问:“这是为什么呀?”那丫头解释道:“宝二爷今天没睡午觉,所以晚饭吃得早。晚上他也不会下来了。

难道就让二爷您在这儿干等着挨饿吗?不如先回家,明天再来才是正事儿。就算有人答应帮您带信,那也没用。他们也就是随口应承,哪会真的帮您传达!” 贾芸听这丫头说话干脆利落,模样也俊俏,本想问她的名字,但想到她是宝玉房里的丫头,又不太方便,只好说:“你说得也对,我明天再来。”说完便往外走。焙茗在后面喊道:“我去倒茶,二爷喝了茶再走。”贾芸一边走,一边回头说:“不喝茶了,我还有事儿呢。”

嘴上说着,眼睛却还盯着那丫头,见她还站在那里。 贾芸直接回了家。第二天,他来到荣国府大门前,正好遇见凤姐乘车去请安。凤姐看到贾芸,便让人把他叫住,隔着车窗笑着说:“芸儿,你胆子可不小,竟敢在我面前耍心眼。怪不得你送东西给我,原来是有事求我。昨天你叔叔才告诉我你找过他。”贾芸笑着说:“求叔叔的事儿,婶子就别提了,我昨天就后悔了。早知道这样,我一开始就该求婶子,说不定这事儿早就成了。谁能想到叔叔办不成呢。”凤姐笑道:“怪不得你没办成,昨天又来找我。”

贾芸说:“婶子可别误会我的一片孝心,我可没有别的意思。要是有,昨天就直接求婶子了。如今婶子既然知道了,我就把叔叔那边放下,还得求婶子多照顾我一些。” 凤姐冷笑道:“你们非要绕远路,我也没办法。早点告诉我,有什么办不成的,多大点事儿,还耽误到现在。园子里正打算种树、种花呢,我正愁找不到合适的人,你早点来,这事儿不早就解决了。”贾芸赶紧笑着说:“既然这样,婶子明天就派我去办吧。”

凤姐沉吟了一会儿说:“我看这样不太合适。等明年正月里,烟火灯烛那一大笔活儿下来,再派你吧。”贾芸央求道:“好婶子,先把这个活儿派给我吧。要是我把这个办好了,您再派我那个大活儿。”凤姐笑道:“你还挺会打算的。算了,要不是你叔叔提起,我才不管你的事儿呢。

我一会儿吃完饭就回来,你晌午过后过来领银子,后天就可以进园子种树了。”说完,便吩咐人驾车离去。 贾芸心里高兴极了,又来到绮霰斋打听宝玉的消息,谁知宝玉一大早就去了北静王府。贾芸只好呆呆地坐到中午,打听到凤姐回来了,便写了个领票去领对牌。到了凤姐院子外,让人进去通报,彩明走了出来,拿了领票进去,批好了银数和年月,然后把对牌和领票一起交给了贾芸。贾芸接过一看,批的银子是二百两,心中欢喜不已。他赶忙跑到银库,把牌票交给收管的人,领了银子。回到家后,他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母亲,母子俩都十分高兴。

第二天凌晨,天还没亮,贾芸就先去找倪二,把之前借的银子按数还给他。倪二见贾芸有了钱,便按数收回了银子,这事儿就不多说了。这边贾芸又拿出五十两银子,出了西门,到花儿匠方椿家里去买树,这些也暂且按下不表。 再来说说宝玉,自从那天见到贾芸,说让他第二天过来说话。

可他毕竟是富贵公子,随口一说,哪里还会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很快就忘得一干二净了。这天晚上,宝玉从北静王府回来,见过贾母、王夫人等人后,回到园子里,换了衣服,正准备洗澡。 此时,袭人被薛宝钗请去帮忙打结子;秋纹和碧痕去催热水了;檀云因为母亲过生日被接回家了;麝月又在家中养病;虽然还有几个做粗活、听使唤的丫头,但宝玉估计叫她们也未必能及时过来,而且她们都跑出去找同伴玩耍了。

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工夫,房间里只剩下宝玉一个人。偏偏这时宝玉想喝茶,连着叫了两三声,才看见两三个老嬷嬷走进来。宝玉看到她们,连忙摆摆手说:“算了,算了,不用你们了。”老嬷嬷们只好退了出去。

宝玉见身边一个丫头都没有,没办法,只好自己起身,拿起碗走到茶壶旁准备倒茶。就在这时,只听到背后有人说道:“二爷,小心烫着手,让我们来倒吧。”话音刚落,就有人走上前来,迅速接过了他手中的碗。宝玉吓了一跳,问道:“你刚才在哪里?突然冒出来,吓我一跳。”那丫头一边递上茶,一边回答说:“我在后院子里,刚从里间的后门进来,二爷难道没听见我的脚步声吗?”

宝玉接过茶喝了起来,同时仔细地打量着这个丫头:她穿着几件半新不旧的衣服,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挽成了一个发髻,长脸盘,身材纤细,模样十分俊俏,衣着也干净利落。 宝玉看了看,笑着问道:“你也是我屋里的丫头吗?”那丫头回答说:“是的。”宝玉又说:“既然是我屋里的,我怎么不认识你呢?”那丫头听了,冷笑一声说:“不认识的人多了去了,又岂止我一个。我向来也不做递茶递水、拿东拿西这些明显能被看到的活儿,您怎么会认识我呢。”宝玉追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做这些活儿呢?”那丫头说:“这话说起来就复杂了。

不过有件事要回禀二爷:昨天有个叫芸儿的人来找您。我看二爷当时没空,就叫焙茗回复他,让他今天早上来,没想到二爷又去北静王府了。” 刚说到这儿,就看见秋纹和碧痕嘻嘻哈哈、说说笑笑地走了进来,两个人一起抬着一桶水,一只手撩着衣裳,走路歪歪斜斜的,水也洒了一路。那丫头见状,连忙迎上去接水。秋纹和碧痕还在互相抱怨,一个说“你弄湿了我的裙子”,另一个说“你踩了我的鞋”。突然看到有人出来接水,两人仔细一看,原来是小红。她们都感到很惊讶,把水放下后,急忙走进房间东张西望,发现屋里除了宝玉,没有其他人,心里顿时觉得很不痛快。

她们只好准备好洗澡的东西,等宝玉脱了衣服,两人就带上门出来,走到旁边的房间里找小红,问她刚才在屋里说了些什么。小红说:“我什么时候在屋里了?只是我的手帕不见了,我去后面找手帕。没想到二爷要喝茶,叫你们又都不在,我进去倒了茶,你们就进来了。” 秋纹听了,对着小红的脸啐了一口,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下流东西!本来让你去催热水,你说有事,反倒让我们去,你就等着捡这个好差事。一步一步的,现在倒上来了。难道我们还比不上你了?你也拿镜子照照自己,看看你配不配递茶递水!”

碧痕也在一旁说:“明天我就告诉其他人,以后凡是要茶要水、送东送西的事,咱们都别管,就让她去做。”秋纹接着说:“照这么说,不如我们都走了,就留她一个人在这屋里好了。”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正吵得热闹,这时有个老嬷嬷进来传达凤姐的话:“明天有人带花儿匠来种树,你们都注意点,衣服裙子别随便晾晒。土山上一溜都围着帷幕呢,可别乱跑。” 秋纹便问:“明天不知道是谁带匠人来监工?”

老嬷嬷说:“听说是后廊上的芸哥儿。”秋纹和碧痕听了,一头雾水,也不认识,就继续问些别的事情。小红听到后,心里却明白,知道说的就是昨天在外面书房见到的那个人。 原来这个小红本姓林,小名叫红玉,因为“玉”字和林黛玉、宝玉的名字犯了忌讳,所以大家都把这个字隐去,叫她“小红”。

她的家族原本是荣国府世代的老仆人,她的父母现在负责管理各处的房田事务。小红今年十六岁,在分配人到大观园的时候,她被分到了怡红院,这里环境清幽安静。

可后来宝玉等人搬进园子,偏偏她所在的这个院子被宝玉占了。 小红虽然是个涉世未深的丫头,但她长得有几分姿色,心里一直想着往上爬,常常想在宝玉面前表现自己。只是宝玉身边的那些人,个个都伶牙俐齿、精明能干,她根本找不到机会插手。没想到今天好不容易有了点和宝玉接触的机会,又遭到秋纹等人的恶言相向,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她正满心郁闷的时候,突然听到老嬷嬷说起贾芸,心里不由得一动,便心情烦闷地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暗自盘算,翻来覆去的,始终没个主意。就在这时,忽然听到窗外有人低声叫道:“红玉,你的手帕子我拾在这里呢。”小红一听,急忙走出去看,原来是贾芸。

小红不禁脸上泛起红晕,害羞地问道:“二爷是在哪里捡到的?”贾芸笑着说:“你过来,我告诉你。”一边说着,一边就伸手要拉她。小红急忙转身往回跑,却被门槛绊倒了。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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