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峻从太子东宫赶来,蹑脚跑入世华殿。
殿中窗纱轻薄,殿内光线柔和而明亮,弥漫着浓郁的药汤的味道,大殿中空无一人。
皇帝田蕴命所有人都在外殿候着,包括皇后田帼。
苻峻跑近,跪倒在了床前,膝行几步到床跟前。
龙床上躺着的是当今圣上苻蕴。
他脸色暗沉无光,衰老了好多,也瘦了许多削瘦而虚弱的脸颊上没有肉,骨头立着,腮上是不正常的潮红,呼吸轻浅,弱不胜被。
“父皇,我是峻儿。”
“太子来了。”
苻蕴费力的睁开了双眼,轻挣着想坐起来,最终只是动了动身子,苻峻赶紧扶起苻蕴,帮他把枕头弄舒服,令他靠上。
“父皇,我是您的孩儿苻峻。”
“太子,帝范学习得如何了?”
“父王,帝范十二篇已学完,王太傅也已为儿子讲解了两篇,加上六部协办各位大人教导的实务,也是有了新的理解孩儿还是太幼稚了,需要父王您的指导。”
苻峻泪水无声流淌,不断流的划过脸颊。
他想当皇帝,可更重要的身份他是个儿子,父亲是儿子心中的一座山,有他就有依靠,他更希望自己的父亲健康长寿。
“峻儿,你说说对乾儿赏罚如何?”
苻峻很意外,心中的警报瞬间拉响,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眼泪在眼中流不下来了。
他一再的在心中告诫自己:冷静冷静,谨言少语。
“惩罚过重。”苻峻的语气轻轻的。
“是呀。”苻蕴一点也没有在意到苻峻的变化:“国之太子,岂会因为祭品此等小事被废。”
苻蕴自知时日不多了,完全敞开心怀,要把心底里的话全部交代给自己的继任者。
苻蕴沉默了,或是累了在休息苻峻听到了自己如雷的心跳声,在王位这件事上,他极度的没有安全感。
“峻儿,天下是苻家的,不是田家的。”
明明是那么缓、那么轻的几个字,在苻峻听来如同万钧雷霆炸裂在耳前。
田家!田相爷!!国舅!!!母后的哥哥!!!!
国舅在苻蕴登基初期,稳定大局立下功劳,辅佐朝政十五载,特别是近十年来的科举皆是他或是他的得意门生为主考官,现朝中大半官员是他的门生。
有才干者,不是田相派系中人,无论能力多卓越,皆外派偏远地区。
田文权倾朝野!
代为监国这段时间,苻峻也感到了田文的咄咄逼人。
国事处理、人事任用上与田文意见不合时,田文总是会巧妙施压,或是联合众官员联名,让结果趋同自己的决定。
苻峻虽觉得不舒服,却也只是认为自己是监国、并且政务处理经验不足,才会令田文多加干涉。
看来并非如此。
苻峻有着敏锐的政治敏感度,只是阅历尚浅,也从未想过这一层苻蕴一句话,苻峻马上理出了头绪。
“父王,朝中政务、特别是京中要职,几乎被田家一脉把持。”
“哼。”苻蕴冷笑了一声:“田文权倾朝野,抵上大半个朝廷了。皇帝要有聪明的才干,更要有坚强的意志,要有耐性和意志坚定,能够做到不受朝堂言论左右。乾儿没有你的忍耐与坚定的意志,更何况……”苻蕴淡淡的语气,冷冷的恨意:“他的正妃是田文的女儿。”
苻峻的脑子在急速的吸收与思考,用最的快速度整理出头绪,却不知如何开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