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心中叹息一声。

苏年轻轻起身，望向桌上的巨大重剑，将吕钟从背后放下，交给了一言不发的康老道。

苏年上马以后，策马之前。

问了又喝下半碗的男人一句话。

“我若随你练剑，灭福门要多久？”

男人笑道：“一年足以。”

宗门真的有规矩？

苏年到誓剑楼沐浴更衣以后，涂下知衡给的清脉玉露膏，对着小南瓜好生一番安抚，又把这小姑娘捏着脸颊，逗趣解闷了一番，这才出了楼，来到后崖，找到正坐在树梢上眺望远方的池瑶。

喂了一声。

池瑶转头静静俯视，面带一丝玩味的看着他缠满绷带的右臂，两人都未作声，就这样沉默着。过了片刻，池瑶倒是噗嗤一笑，轻声道：“学艺不精。”

苏年无奈苦笑着，旋即耸了耸肩，开口道：“怎么你入了南林，也和那帮人一样开始不问世事，一心吃斋念佛了？”

池瑶清淡回答道：“一帮弱女子而已，哪像你，非要逞英雄好汉。”

苏年瞧见池瑶没有跟自己寒虚问暖的意思，只得自己找话道：“打算在这长住了？”

池瑶指尖卷起一缕长发，漫不经心道：“只是看南瓜那妮子可爱，平日里南林里除了师父也没个伴，这才来你这破烂地方暂住一段时间。既然你已经回来，自然是没有再住下去的理由。”

苏年摆出一副笑脸，搓了搓手道：“说起来你住在这里的时间倒是比我还长，那妮子现在怕是认你不认我啊，要不你就住在这里，不然她非得怪我不成，再说也好有个照应嘛。”

听得这话，池瑶直接跃下树梢，直勾勾盯着苏年眯眼道：“是她想住在这里还是你想让我住在这里？”

苏年顿时愣住，而后想了想摸着鼻子喃喃道：“当然是小南瓜了。”

池瑶哦了一声，转身作势欲走。

苏年一急，提着声调道：“是我是我。”

池瑶这才背着双手笑道：“男人向来口是心非。”

苏年也是一笑但不回答，摘下清平乐递给池瑶，轻声道：“谢了。”

池瑶看了看清平乐上挂着的风铃，缓缓接过，而后抬起头望向苏年，道：“听说你拿它杀了不少人？可曾顺手？”

苏年一笑：“杀该杀之人，自然得心应手。”

池瑶淡淡抚摸着这把百家名器榜上第七十九位的清平乐，其师叶青也曾用它在江南道斩过不少逍遥门人，自打封山不出后，便再未饮血，倒是磨灭了剑意。

剑者，自古天下为王，举世皆敌。

她锵的一声拔出清平乐，但却剑身未鸣，空留出鞘声。

池瑶收鞘，将剑扔向苏年，摇了摇头看着后者，轻声道：“清平乐响，你死我亡。山上没那么多死仇，倒是听说你惹了不少祸，先拿着吧，拜剑后还我就是。”

苏年挑眉道：“那这大半年你若遇敌，该当如何？”

池瑶闻言一笑，素衣飘摇，眨眼已到苏年眼前。

再眨眼，掠回原地。

摊开右手，掌中一颗纽扣，苏年衣衫半解。

清丽的声音，带着些许妩媚响起：“咦，难不成杀了些不入流的小贼，吸去三重意境到象化，就真当自己是天下无敌了？莫不成以为小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啊。”

苏年尴尬地将衣衫收拢，解释道：“没想到你境界提升的比我还快。”

池瑶一笑，道：“无论境界如何，我可不像你强行出剑，伤人伤己。若敌弱则无需用剑，敌强则我退。非说势均力敌，方才拔剑一决。”

苏年点了点头，而后盘腿坐下，清平乐放于膝上，出鞘一寸，音波流转。

望向山下无数弟子，听见钟声敲响，一波接一波，于日落前劈划横挑，动作整齐划一。

他只是在想，剑下又会度走多少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