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水殿欢歌笑语渗透,华心兮托着腮望着殿中弹奏的女子,方夏无弹得一手好琴,琴声时而激昂迸发,时而凄婉悱恻,不由让人想到原方夫人随夫远征飞潭,最后被俘自尽于高墙之上的悲壮往事。然而今日乃是午云长公主拜见之日,奏这等哀曲,平白触了长公主的霉头,方大娘子莫非魔障了?
方夏无一身茜色绸裙,沉浸在翻飞的琴音中,为了这一日,她苦练了多日,只为了让五皇子注意到她。五皇子醉心音律,以音择妻,若她能得了五皇子青眼,方家人谁敢再刁难于她?便是方合欢,也不敢在她面前造次。
方少卿一脸急色,这等场合,她怎敢放肆?平白给自己讨不喜,开罪于午云长公主不说,更可能惹恼圣上,原本喜庆的迎亲宴,此刻多了份寂静冷清。
华凌风把玩着酒杯,意味不明地朝华珉看了一眼,华清风见状靠了过来,轻笑说:“五哥好福气,方大小姐这手琴弹的出神入化,与五哥琴箫合奏必然惊艳四座!”
华珉凝眉不语,方家近日鸡犬不宁,冉阆悔婚方家二小姐,方二小姐哭闹不休,就差打上岭东冉家,方侍郎老泪纵横诉苦到了御前,前日里父皇烦不胜烦才答应另择如意郎君赐婚方二小姐。方家此举惹了清妃的厌弃,今日宫宴也不见方二娘子出现。这等风口浪尖,方大娘子竟当众奏哀琴,可见也是个愚钝的。
华清风赞叹不已地望着方夏无,“方大娘子落落大方,棋棋书画无一不通,尽得其生母卷墨夫人的真传,在京中也是出名的才女。这样才貌双全的女子,才配得上五哥这样的谦谦君子。”
华凌风面如春风,缓缓开口问:“五弟,今日乃是午云长公主进宫之日,怎么不见八弟呢?”
华珉心中嘲讽,清俊的脸上笑意不减,“二哥也知道,八弟向来体弱,前几日考察契城回来,因淋雨惹了风寒,太后娘娘心疼他,将他召去了祥佛宫安养身子。”高贵妃面热心苦,觊觎母后后位已久,华凌风兄弟二人心狠手辣,凡事总想踩他与华瑜一脚,他作为哥哥,自然得保护好华瑜。知道华凌风心思细腻狠毒,乐得去刺激他。
果然华凌风脸色微变,抓紧了酒杯,华瑜当真受宠!太后未免太偏心了,明知华瑜带回了一名女子藏在祥佛宫后山之中,还替他遮掩,今日宫宴都未来。若是温如意知道此事,以她的执拗和脾气,今日宫宴定会翻个天!
华凌风转头望着退下的方夏无,方家人蠢笨无脑,若是华珉和方家绑在一起,既膈应了清妃和冉家,又给了华珉一门无力的岳家,届时他有何实力与他相争?虽然华珉醉心音律,表现得与世无争,谁知会不会是惑敌之策?几名皇子中,安妃膝下的老九华漫兮不成气候,若嫔养子老七华天歌不必考虑,剩下皇后膝下的老五华珉,老八华瑜。老八在太后宫中修佛,最有实力同他争夺的只有老五。
华凌风温润浅笑,引得小娘子们一片哗然,娇羞地朝他看去,他点头回礼,小娘子们手忙脚乱。华清风好笑地望着席中,二哥还是这般会迷惑小娘子。
男子席上的一举一动都落在就华心兮眼中,她沉下眼望着殿中灯火,母妃让她与漫兮当心二哥和六弟,她处处留心,发现二哥城府极深,几年前皇后娘娘的十公主早夭一事与他有着莫明的联系,若是十公主还在,今年该与漫兮同岁了,那孩子只比漫兮小两个月。
方夏无慢慢走进了偏殿,在黑暗中摸索着朝某个角落走去,一丝奇香散开来,“嘎吱!”木窗被推开一条缝,一丝月光漏进来,照在方夏无毫无血色的脸上,她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一名黑衣女子静静坐在木桌上,眼神冰冷地盯着地面破碎的光影。
华瑜追捕了她一个月,她东躲西藏,从契城逃回了京城,谁知在林原遇到了一名奇怪的白衣女子,那女子极其厉害,不到三招就将她打出原形,她几乎魂飞魄散,慌不择路地躲进了陈家,却被翻墙而入的冉阆撞见。她夺了陈家五娘的身子,未待休养,冉阆日日上门纠缠,她魂魄受损法力几乎尽失,想杀了烦人的冉阆都办不到。
女子轻轻摊开手,小小的红色光团出现在手上,只剩这么点法力,连联系主人都办不到,她沮丧地垂头,望着光团里变幻的人影叹气,主人要她潜入华绍身边,可华绍身边奇人众多,加上钦天司的人,根本无从下手。好不容易对水忆下了蛊,却被钟国寺高僧发觉,她只得连夜逃出京城。她伸手点在光影上,慢慢放大画面,一只幽蓝的蝴蝶盘旋在一只银质酒杯上,酒杯的主人有一张淡漠的脸,这人是七皇子华天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