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宝薇并不怕自己母亲,她被郑氏斥责,嘟了嘟嘴,跟大长公主道:“我没胡言乱语,外祖母,这些都是我祖母跟我说的。”
却是当初周宝薇不太情愿嫁给郑愈,老南平侯夫人劝她之语。
夏后和郑愈的母亲感情深厚,最是敬爱自己的这位长姐,也一直喜欢郑愈,郑愈出生后,就经常抱在自己身边玩。皇帝深爱夏后,痛恨害死夏后长姐,折磨外甥郑愈的泰远侯夫妇,怎么可能让郑乾继承爵位。
所以嫁给郑乾,才真的很可能一无所有。
大长公主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周宝薇不知,仍是搂住了她的胳膊,半委屈半撒娇道,“外祖母,祖父说,大表哥手中握有北疆兵权,一直是陛下拿来制约皇后娘娘娘家西坪甘家的武器,所以陛下并不希望大表哥娶我,陛下乐于见到大表哥和太子姐夫,还有我们南平侯府敌对。”
“所以大表哥应下陛下的赐婚,要了那个兰家的女人,拒绝我们南平侯府的亲事,很可能不是大表哥的意思,而是陛下的意思。但只要外祖母肯去和陛下说,陛下就有可能改变心意”
她声音越说越低,最后低声道,“外祖母,我,为了大姐,为了家族,我受点委屈并算不得什么,我愿意嫁大表哥的。更何况,大表哥做出宠爱那个女人的样子,不过是陛下的命令,做给外面人看的。”
大长公主定定看着她,隔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当真愿意?”
“我愿意的。”周宝薇低着头道,此时她脑中又闪过他从雪中走过来的身影,还有他对着那个女人宠溺的样子。
其实她以前也并不是不喜欢他,她只是恼怒他不像别人一样眼里有她。
她也真的一直以为他喜欢的是自己的大姐。
“只是,我现在也不知道他宠爱那个女人到底是做戏给别人看的,还是真的对她特别。毕竟,大表哥他以前从来没有那样对待别的女人过。外祖母,我,我有点担心。”
大长公主拍了拍她的手,道:“这些事情你无需考虑,只要你愿意,其他的事情自然有外祖母替你作主。只是你若有心,这性子却是要好好改改了,这段时间你便跟在我身边好好学着。还有,刚刚说的那些话,以后就烂在肚子里,切莫再提起了,知道吗?”
周宝薇点头,她当然得改。
大表哥最爱的是大姐,她照着大姐的性子改就是了。
说起来现在想想,那狐媚子的轮廓,还有说话时的神情还真跟大姐有一点儿相似。
兰妱和郑愈回了府,秋双当晚就跟郑愈详细汇报了周宝薇和兰妱之间在梅园的对话。
秋双面无表情的汇报,郑愈面无表情的听。
秋双心里想的是,这个女人神经病,好端端的雪狐皮都被她的癔症给编排进去了,不知道夫人以后会不会就将那件裘衣束之高阁了。
郑愈此时脑中闪过的却是,马车上兰妱认真着张脸说“她说什么,我都不会有丝毫在意的”。
她不在意周宝薇的话,并不是源自对他的信任,而是因为她对他的过往,或者有什么女人真的不在意。他于她来说,不过就是一块活命的浮木。
不,她也不是完全不在意,她最后不是试探自己,问自己为何不直接娶妻吗?他不在意自己,但她在意她在后院的位置。
这就是她的冷静镇定。
原先他肯定的,现在却感觉有些窝火。
秋双临走之时犹豫了下,道:“大人,今晚,您要奴婢,或者您自己跟兰夫人解释一下吗?”
“不必了。”郑愈冷着脸道。
她根本都不在乎,他为什么还要跟她解释这种无稽之事?
当晚郑愈就在外院书房办公到深夜也没有再去兰妱房中。
接下来数日郑愈郑大人都未再去兰妱的院中,倒也不完全是因为他恼怒她,所以要故意冷落她,起初也许是,只是他也知道自己的恼怒有些莫名其妙,她那种处境,她能保持初心,已经非常难得了。
只是他发现了她对自己身体的影响力,这种不受控的感觉在他自己身上很少出现,他也不太愿也没必要去控制,但他却又不愿在她并不是心甘情愿的时候去要她。这样的话,他去她院中干嘛,自己找罪受吗?再加上年底本来就是内阁最忙的时候,所以索性也就不过去了。
更何况他从秋双和许嬷嬷那里得知,他不过去,她也过得很好。
更是憋闷。
只是过了些日子,京中却不知从哪里开始传出他盛宠兰妱的谣言出来,还特地强调了他为了这个兰氏女拒绝了南平侯府周家的亲事,更是曾在大长公主府当着大长公主的面打了京城明珠周三姑娘周宝薇的脸,令她颜面扫地。
谣言越传越盛,有贬低周宝薇的,但于兰妱却更没什么好名声,毕竟她就是个身份低微的妾侍,以色侍人的。流言中,无不说她是狐媚惑人,手段了得,更粗俗些的,就更加难听了。
郑愈拿到探子给自己的消息之后脸色很黑。
此事无疑是将兰妱推到了风口浪尖。
依他祖母的性子,她既打定了主意想将周宝薇嫁给自己,此时怕是更会说这些谣言是兰妱故意放出去的,要逼他打发了兰妱,娶周宝薇为妻,以破外面对周宝薇不利的谣言。
若是他不依,她还很可能会直接去寻皇帝请旨赐婚。
他脑中闪过兰妱那日说“妾身只是一个妾侍”时微微绷紧的颈背和捏紧的小手来。她那么倔强,但凡有一点可能性的话,她也是不愿与人为妾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