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灾区一路过来,安媛像丢了半个魂魄,低沉抑郁。
如果不是突然感冒发烧,她可能会一直在灾区守着,直到那里没有生还者。当初,她和史澎带着机器和话筒深入灾区,最后却双手空空,成为徒手搬石块的人群中的一名。
安媛知道她对不起她的职业,可是遇上那种情况,谁也不能幸免于难——身体和心灵上的双重伤害。
高烧40度,将近20个小时没有进食,奔走于各种崎岖不平的废墟和山地,帮着呼喊帮着救人。终于安媛倒下了,倒下去的时候,连站在身边的史澎都来不及扶她一把。
等到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睁开眼就看见坐在椅子睡着的,满脸胡渣的史澎。
全身僵硬而虚脱,似乎只要轻轻一动,整个人就会散架一般,零碎在各处的疼痛集发,要命的难受。所以,心里即使很想起来,身体却还是实诚地躺在那里。
安媛无可奈何的,突然想要流泪。
“你醒了,”史澎终于揉着眼睛醒来,可是定睛一看,吓了一跳,“你怎么了,哭了?”
安媛不理,只是说,“扶我起来。”史澎上前扶起她,可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凑上去仔细看,“真哭还是假哭?”
安媛一个手掌把他拍到一边,“你一大早找打是吗?”
史澎却笑,捂着被打的一边脸,好像很开心,“你终于有力气打我了?”那些天在灾区,安媛连和他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今天着实是一大进步,也难怪他会开心。
但安媛始终开心不起来,她没有心情和他玩闹,直接问重点,“你过来没事吗?灾区那边怎么办?我可以照顾好我自己,不需要人陪。”
“能有什么事?又不是缺我一个人世界就不能运转了。放心,我两虽然撤了,但还有一大批比我们专业又耐心的人在那里敬业报道着呢!更何况我两还什么事都没做。”
的确,报道没出几个,扛着相机和话筒,整天简直就是在残垣断壁里打杂。
“我现在担心,怎么向领导交差呢。”说着,史澎开始摆弄摄像机里的图片和视频。偶尔也抬头问一下安媛负责的工作进程。
对此,安媛一律回答,“没有。”
听第一次的时候,史澎不在意,毕竟他也没做好。听第二次的时候,史澎不怪她,毕竟都生病住院了。听地三次的时候,史澎忍无可忍,“你到底做什么了!”
安媛却只是面无表情,声音细弱,“我能出院吗?”
最后安媛出院了,不过却不能允许回到灾区。“你身上有病原,感冒没有完全好,会感染给其他人。”这是医生给出的结论。
第二天,送走史澎时,安媛还哀求他,“你偷偷带上我不行吗?”
史澎狠狠怼
她,“你到底懂不懂事?你是去帮人还是去麻烦人。明明一身病还做逞强的事,你真当自己是超人呢?还有啊,这话你不要再说了,再说一遍,我就真的不理你了。”
安媛无言以对,有点愧疚的低下头。史澎见不得她那可怜样,又来安慰,“你只要记得,我是因为你才去的。我去了就是你去。”
抬起头,安媛感激的泪光闪闪,“谢谢你。”
“别谢了,你如果真心谢我,就应该和大部队回家去,还呆这养病吗?说养病也不好好养,真的是没法说你了!我反正是不管了,你要是再像上次一样吓我,我就和你绝交,让你后悔死了没有我这样的搭档。”
这段话温柔而毒舌,温馨又幽默,几天来没有出现的笑容,此刻终于了在安媛脸上绽开。“知道了。”对于史澎,安媛知道这三个字比“再见”更有用。
“那我走啊!”可是说到底,他还是放心不下,最后的语气居然满满都是不确定。
“平安回来。”这是安媛最大的心愿。
“放心吧!我可是有名的贪生怕死。”车门关上,安媛看不见史澎的微笑。
惆怅突然涌上来,虽然知道是暂别,但安媛总有种不安,挥之不去。可能是环境使然,也可能是最近的遭遇导致,但不管是那种原因,其带来的结果是不变的——她不后悔救人,却后悔来到这个地方。
因为那里简直是一场噩梦。而且这几天反复做,今天可能就是梦醒的时刻吧!
转身,安媛看见了熟人。
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他了,在灾区救援的时候,她就看过好几次他奔跑的白色背影,只是没有留给他们互相问候的时间。
可是这一次,他站在她身后,似乎看了好久。
“蔺大夫这会有时间了?”安媛走上去问。
蔺希川却依然看向医院门口,“男朋友?”
安媛有点惊讶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把男朋友带到这里——谈恋爱吗?当然不是,工作很多年的搭档而已。”
蔺希川收回眼神,看向安媛,“感冒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