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暮色已至,如豆烛光自烛台之上跳动着驱散屋内大半黑暗,百里觎扶着脖子慢慢起身,坐在床边盯着此时在地上端跪瑟缩的“年画娃娃”,耐着性子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奴婢叫绣球。”
百里觎保持头颈不动,垂眼勉强重新打量了她一遍,心想这丫头抛去身子单看脑袋的话,确实长的像个圆咕隆咚的球。
“现在没外人,你可以跟我说实话,为什么大街上那么多人,你一眼就盯上我了,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人皆有身不由己,彼时自己也正是如此,故而百里觎本就没想同个孩子计较什么,她现在就是想知道幕后主使到底是谁,但绣球只是双手紧紧攥着衣摆,仰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眼眶里蓄满泪水,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儿。
“小姐,真的没人指使我,我从小就是在小姐身边长大的,说句僭越礼数的话,绣球心里早就把小姐当成亲姐姐了……绣球怎么可能会背着小姐,受别人指使呢?”
百里觎尝试着慢慢左右活动脖颈,然后面无表情的叹了口气。
对于绣球所说的话,她自是半个字都不信,亲姐姐……亲姐姐要跑你跟着跑不就结了,结果死死拖着她的时候,嘴上嚷的还不是怕自己丢了性命。
“好,既然你说你自幼就跟在我身边,那倒是说说,我姓甚名谁,年芳几何,出身何处,又为何会流落到青楼里来。”
绣球抬起袖子蹭了蹭鼻子,又往回吸吸鼻涕,哽咽的回道
“小姐本名江绾,花名月梨,年方二九,到这莳花阁已有两年的时间了,至于出身……那就不是绣球一个下人能随意说的。”
百里觎真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江绾这个名字,除了无妄门中的人知晓以外,无论是狐妖叁儿,亦或是半路同行的荼君,都并不知道她的真实姓名,那这个丫头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你们楼里的姑娘,都能随便去大街上溜达么,既然怕我跑,关着不就是了?”
“你要只是想出去走走,自然没人敢拦着的,但若是跑了……恐怕整个阁的人都要被跟着遭殃了。”
无论她如何盘问,绣球都不曾有半分惊慌失措流露出来,甚至还怕她不信,愣是不错错眼的从头到尾盯着她,结果问到最后,百里觎自己都因为长时间与她对视不曾眨眼,开始觉得眼睛有些干涩了。
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夜雨,扰的人心生烦意,百里觎询问无果后,只得先让绣球暂且退下后,独自走到窗边扶着窗棂向外看。
“二楼而已,也不算很高么,我只要跳下去,谅你们这些凡人也抓不住我。”
她端着肩膀平视前方,尽量避免在此过程中对自己脖子造成二次伤害,然后一只腿高抬着跨上窗台,只等她另一条腿也跟过去,整个人都坐到窗台上后,再向下纵身一跃,就可以大功告成了。
可眼瞅着最后一步就要完成之际,门外突然就传来了脚步声,伴随着女子赔笑和低语,竟是直奔着她房间所在的方向而来,吓的百里觎赶紧又缩了回来,其间却由于太过紧张匆忙,她不仅在窗框上磕了脑瓜顶,还顺带着挫了一下脖子。
房门被推开的前一瞬,百里觎正惊慌失措的抓耳挠腮,脑子里闪过要不要冲上床扯被子装睡这个念头,可就在房门被推开的一瞬间,她又彻底放弃了那个想法,因为她觉得以自己现在的腿脚儿和眼神儿,并不一定能够用,万一冲过去目标瞄不准,扑不上床的话,很可能门牙就得在脚踏上磕掉了。
“嘎吱”一声,门应声而开,她庆幸自己脑子转的够快,最后选择了背对着房门,保持单手扶着窗棂,然后头靠在手背上,故作深沉的临窗观雨。
“你们伺候的越发不细致了。”
身后传来的这男子说话声,竟是有点儿耳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