狻猊走后,房间内安静不少,梵生一甚至能听到血海深处的哀嚎。
梵生一起身,地上铺了一层毛绒绒的毯子,光脚踩上去也无妨。梵生一穿着单裤,上身只有伤处有歪歪斜斜纱布,其他地方一览无余。
他看着屋内陈设,十分的简单,器皿用具和人界十分相像。到让他心底生出熟悉感,他半弯腰看着桌上的木头,还有一把锉刀。银丝顺着腰袢滑落,散在耳边,如同飞天在世。
“他走了。”
男人的声音再次从窗边传来。
梵生一微笑:“是的。”
男人从窗外跨进来,走到梵生一的身边,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梵生一倒退两步,男人却瞬间收手,抓得他头皮发疼。
梵生一并未气恼,好声好气道:“这样不好。”
男人松手:“你们佛界的规矩如同人界。”
梵生一讶然:“你去过人界?”
男人不语,坐在桌边,捏了捏手上的木头,侧过头凝视梵生一的脸。
梵生一说:“魔界也很像人界。”
男人右手捏起刻刀,垂眼望着木头:“为何佛与魔都像人?”
梵生一道:“人有佛性、魔性。”
听到此处,男人忽然停住了手上的动作,木屑撒了一桌子:“魔性是什么?佛性是什么?”
梵生一说:“我在寻找答案。”
梵生一看着他,道:“你有佛性。”
男人静静地看着他,歪着头问道:“你要渡我?”
梵生一道:“不,我不过也是修行之人。”
男人沉默着,再次拿起刻刀,像是比量了头与身子的比例,寻了个位置专心雕琢。梵生一坐在对面看他的手艺,心境宁和地看着手指转动木头。男人的手指并不纤细,只是十分修长,虎口和拇指指腹有层薄茧,经常使用兵刃。
男人停下手,站了起来。
梵生一不解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男人取出一本书,扔到梵生一的怀中。
梵生一笑道:“谢谢。”说完,翻阅了起来,是一本诗册,边角微卷。
“从人界拿来的。”男人说。
梵生一点头:“人间的诗歌很美。”
男人看了看梵生一,继续雕刻:“你该留在佛界。”
梵生一沉浸在诗歌中,没有听到他的话。男人拂走木屑,露出所刻之物的轮廓,他的手很巧,三两下便能抓住形态。
男人收起刻刀与木头,从梵生一的手中抽出诗册。
梵生一双手微张,眨了眨眼睛:“怎么了?”
“明晚有庆功宴。”男人说。魔界的庆功宴必然是佛界的失败,梵生一知晓此事,面上的表情仍旧如初。他本就被勒令不允许参与佛魔战争中,成功失败都于梵生一没有什么干系,心中便没有顾忌。
梵生一点头:“恭喜。”
男人继续道:“一起去。”
梵生一收回手:“可以吗?”
男人没有再回答,把诗册又扔还给梵生一,走到门口,说:“明晚,我会到此处接你。”
梵生一看着紧闭的大门,有点好奇,佛界的庆功宴便是佛尊讲学,人界的乃是歌舞升平,那么魔界的呢?
梵生一低头读诗,一切只等明晚那名男子前来,才能公布答案。
翌日。
男人应约赶来,手里挂着一身衣服,示意梵生一换上。
梵生一拿过来,却不知该如何下手。男人见状,只好放下手中的木雕,上前帮他整理衣服。
梵生一口中叼着一根红绳,双手捧着自己的头发扎起。
男人比他高了半个头,垂眸系腰带,冷不丁地抬眼,与梵生一对上视线。
梵生一讪笑,男人拽出他口中的红绳,转过身帮他扎头发。
梵生一感激道:“谢谢。”
男人低下头,鼻尖在梵生一脖颈后蹭过,轻轻皱眉道:“你身上的佛气。”他解下自己的披风,盖在梵生一的身上,试图用自己的魔气去遮盖他身上的佛气。
男人再次像野兽般低头嗅了嗅,看到梵生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内心叹了口气。
就算再怎么遮掩,他这股与生俱来的气质和魔族也并不相同。
“算了。”男人揽过梵生一,朝外走去。
屋外,魔兽的鼻子穿了个铁环,被捆在大门口,它不断地挣扎,石柱隐隐颤动,屋顶落下灰尘。
男人手中多出一鞭,悍然击向魔兽,抽得它不断闪躲,口中哀嚎声音更响。
梵生一看着魔兽,淡淡道:“别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