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江虎成奎本是个混黑道的强梁,绝非好言好语之辈,之所以耐着性子与对方过话,全为打探虚实,此时听对方名讳根本不见经传,其师门想必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登时放下心来,冷笑道:“姑娘断我外甥手指,那是他自己学艺不精,怪不得别人,不过他的武功全是敝人教的,所以敝人想跟阁下讨教讨教!”
韩玉莺俏脸一沉,道:“你这是想要动手?”
“当然,敝人虽然不才,好歹在江湖也有点名号,眼下舍甥受了这么大欺负,敝人若没个表示,今后也没法见人了。”
“好!”韩玉莺霍然起身,仓啷一声拔刀出鞘,道:“请!”
刀身泛着耀眼的光芒,寒激秋水,看得成奎心头一凛,暗赞道:“好刀”,他是识货之人,一眼便看出此刀绝非凡器,但不管如何,对方究是无名小辈,纵有宝刀也未必能使出多大威力。因此心中倒也不惧,傲然将雁翎刀取出,点指对方道:“你先进招吧!”
韩玉莺多一句话也不讲,踏步上前,一道寒光匹练般向成奎卷去,成奎见对方来势猛恶,不敢直樱其锋,急旋步转到对方身侧,正准备抡刀出击,不料对手动作奇快,身子一旋刀锋已掠至近前,成奎慌忙挺刀去挡,嗤的一声轻响,雁翎刀应声而断,而那宝刀去势未歇,继续直斫而来。
这一下大出成奎预料,眼见刀光迫至眼前,情急中猛一下腰,以些微之差险险避过,吓得成奎一身冷汗,起身正待跳出圈外,怎奈韩玉莺变招实在太快,手腕一翻宝刀回掠,成奎只觉脖子后面冷风飒然,仓促中拼命偏头一闪,一瞬间只觉触耳冰凉,跟着一股热流顺着脸颊淌落。低头一瞧,一只耳朵已被对方削落,成奎疼得全身直颤,但还是强咬牙关挺在那里,没像他外甥那样满屋乱跳。
成奎一面用手捂着伤口,阻住激喷的鲜血,一面颤声道:“好宝刀!好刀法!”
此时韩玉莺冷峭的脸上微微闪过一丝得色,她再没望成奎一眼,从容的收起宝刀,在旁人惊骇的目光中走下楼阶,扬长而去。
接下来的几天,韩玉莺单人独骑直奔金陵进发,姑苏距金陵约有三四百里的行程,韩玉莺一路走走停停,这日傍晚到了金陵城郊的一座市镇,眼见天色将暮,便寻了家客栈,准备休息一晚明早进城。
郊外的村店本就生意清淡,很多房间都空着,韩玉莺选了最靠里的一间屋子,由店伙计领进房门,进屋点亮烛台,韩玉莺见屋内摆设很是简单,好在收拾的还算干净,心中倒也满意,不一会店家端来一盆清水,让韩玉莺净面洗手。
洗漱已毕,韩玉莺本想早早上床休息,忽觉一阵肚饿,便向店家要了一份饭菜,想到明日便可见到自己的师兄,兴奋之余又要了一壶酒,坐在房中自斟自饮起来,平时她的酒量还不错,一口气能喝上半斤花雕,这壶酒不过才三四两,大概是喝得太猛,几杯下去居然一阵阵头重脚轻,全身软得如棉花一般。韩玉莺微感诧异,强撑着摸到炕边,衣服都来不及脱便咕咚一声栽在床上。
也不知睡了多久,昏昏沉沉中韩玉莺似乎听到有叩门声响,一连数下,此时韩玉莺连动的力气也没有,心想:定是店伙要进屋收拾碗碟,不必理会,他敲一会也就走了,心里想着,转眼又睡了过去。
渐渐叩门声止,取而代之的竟是一阵门闩拨动声响,到底是学武之人,睡意再浓也容易惊醒,韩玉莺闻声一惊非小,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是却一点劲也使不出来。朦胧中只见屋门一开,一条黑影溜进屋内,反手先将房门掩住,然后打火点灯,韩玉莺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的所作所为,直到屋内光线渐亮,韩玉莺终于看清了来人,不看还好,这一看只觉如坠冰窖,全身血液似都凝结了一般,原来进来的非是旁人,赫然竟是数日前败于自己刀下的横江虎成奎!
韩玉莺哪里知道,自姑苏至金陵的这一路来,一直有个尾巴在她身后或远或近的缀着。今晚她前脚投进客栈,后面那人立刻尾随而入,这人厚巾包头,将右耳处的纱布遮得严严实实的,不问也知,正是成奎。那天他众目睽睽下被韩玉莺一刀将右耳削去,实属平生未有之大辱,这口气无论如何也无法咽下。他忌惮韩玉莺刀法精奇,不敢与之正面交手,因此便暗中跟在她身后,寻找下手的机会,眼见对方一天天行近金陵,金陵乃天子脚下,京畿重地,成奎绝不敢在那个地方犯案。于是他打定主意,今晚无论如何也要动手。
进了客栈,他先向店伙问明了韩玉莺的房间,遂特意拣了隔壁一间房住下。躲在房内凝神静听,不一会,隔壁门响,韩玉莺吩咐店伙送上酒菜,成奎感觉时机来临,连忙也向店家要了一壶茶,工夫不大,伙计端着一份饭菜和一壶茶水走来,成奎的房间靠外,那店伙先来为他送茶,进屋摆好茶碗,拎壶倒水,成奎瞟了一眼托盘里的那壶酒,问道:“这是什么酒?”
店伙道:“回客爷,这是本店自酿的梨花香,您要不要也来点尝尝?”
成奎道:“没喝过,不知味道如何!”说着故意端起酒壶,打开壶盖凑鼻子闻了闻。
那伙计见他颇有兴致,问道:“客爷觉得如何?”
成奎点头道:“闻着还可以,今天赶路乏了,想早点歇息,明天再尝吧!”说罢将酒壶放了回去。就在这个过程中,成奎已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一撮药粉投入壶中,手法之快,旁边的店伙完全未能察觉。
那药粉名为化神散,是蒙汗药一类的迷药,而效力要强劲得多,无色无味,入水即化,人喝下后不需片刻便功消力散,骨软筋酥,任你多高的武功,都会如软脚虾一般,半点劲道也使不出来,乃是他们巨鲲帮的一种独门迷药。
成奎不动声色的做完手脚,故意对店伙道:“你出去吧,我要睡了,若无吩咐莫来打扰。”
店伙端着托盘退出房门,转而去敲韩玉莺的房门。成奎掩门静听,不多时店伙出门离去。成奎坐在屋中耐心等待,约莫盏茶光景,估计差不多药力发作。他悄悄拉开房门,此时夜色已深,走廊上空空荡荡的不见一个人影,成奎慢慢挨到隔壁屋门前,先伸手敲了数下,见里面声息皆无,成奎恶毒的一笑,从怀中取出一柄薄刃匕首,插入门缝轻轻拨挑门闩,吧嗒一声门闩挑落,成奎左右环视,确定四下绝无旁人,随后拉门而入,关上门点亮灯烛,只见那边韩玉莺正斜躺在床上,两只美丽的大眼直勾勾的瞪着自己,眼神满是惊恐与愤怒。
此时一股报复的快感盈满成奎内心,他一步一步走到床前,伸手解下缠在头上的裹巾,盯着瘫软的韩玉莺,露出一脸残酷的狞笑,恶狠狠地道:“小贱人,你还认得我吗?方才大爷在你酒中稍微加了点佐料,嘿嘿,接下来你就乖乖的听候摆布吧!”
韩玉莺两只眸子似要喷出火来,直恨不得一刀将成奎劈成两半,但她现在连舌头都难以动弹,只能发出一阵呜呜的低吟。此时的成奎倒也不忙着动手,回头一眼看到桌上那把宝刀,过去仓啷一声抽了出来,刀一离鞘,成奎登感一阵寒气袭面而来,不由赞道:“好刀,好刀,这次真是遇到宝贝了。”
成奎也是练刀之人,自从那日见到此物便一直心痒难耐。他从姑苏城一路尾随至此,一半是为了报仇,另一半则是觊觎这柄宝刀,一心惦记着据为己有。他手持宝刀反复观瞧,凌空虚劈两下,心中兴奋至极,转身走到床前,刀尖直抵着韩玉莺的咽喉,说道:“小贱人,你也尝尝自己宝刀的滋味吧!”说着不禁得意的狂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