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西行,走了很远,越远离京城,天地越是广阔。广袤草原上鲜少人迹,偶有牛羊成群,猛兽蛰伏。
陈桂头伸出车窗,见到远处草坡上有一匹银狼,眼神犀利,四肢强健,草原劲风吹过,油亮毛发于风中凌乱,更显威风赫赫。
“在看什么?”沉阙也探出头。
她指着远处:“你看那只狼。”
沉阙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它为什么都不动?”她问。
“它在狩猎。”沉阙道。
“狩猎?”她好奇。
“狼是极有耐心的动物,为了捕获猎物,可以花上很长的时间观望。”
“那岂不是很费神?”
“是费神,却值得。”沉阙死死盯着那匹狼,“但凡被它盯上的猎物,很难逃出生天。”说时,他指向草坡下羊群中最为弱小的一只,“你看那只羊,全无防备之心,今日,它难逃一死了。”
她依稀看见沉阙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下一秒,那狼忽然从草坡上纵身跃下,三两步跳入羊群中。羊群立时一阵骚乱,羊儿们撒开蹄子四散逃窜,唯独那只弱小的羊还在埋头吃草。
那狼早已瞄准了目标,对肥壮的羊视而不见,径直冲向弱羊。那羊终于察觉,还来不及逃跑,就被狼扑中,一口咬断了脖子,鲜血直流。
“啊!”陈桂吓得尖叫一声,缩回脑袋。这血腥的场面,她还是少见为妙。
沉阙好笑地望着她:“弱肉强食乃生存之规则,怎的这么不经吓?”
她咬咬牙,没吭声。
又行了一阵,马车外传来群青的声音:“门主,前边有个小镇,要不要找间客栈投宿?”
“也好。”沉阙道。
“吁”群青一声呼唤,马车便慢了下来。
陈桂又将头探出去,隐隐约约看见一石碑,上头刻着三个字。靠近后她眼睛一亮,指着嚷:“是由来镇!”没想到,他们真能经过这里。
由来镇偏远,人口不多,远不如京城那般繁华热闹,却也有它独特的安宁祥和。几人找了家客栈投宿,群青速速用过膳,便去料理马匹,打点行装,留沉阙和陈桂二人细嚼慢咽。
饭间,陈桂道:“虽然血鸦领我们到了这儿,可这西边疆土如此之大,出了这小镇,又是广阔草原,没个具体的地标,就算血鸦能闻血寻踪,也得花去不少时间,咱们得想想办法,少走冤枉路。”
沉阙甚为赞同。他思考一阵,嘴角有了笑意:“我倒是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陈桂含着满口食物,含糊不清地问。
“既然赵异香对你有所托付,我们便去见见那位高人。”
“你说卜先知?”
沉阙点头:“此人虽然遁世已久,可江湖盛名却是一点不减,何不叫他指点一二?”
这倒是个好主意。陈桂加快了进食的动作,继续含糊不清道:“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去找他。”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噎到,连连咳嗽。
沉阙哭笑不得,给她倒了杯水:“慢点,没人和你抢。”
用完膳,二人向掌柜打听卜先知的住所。这卜先知虽是隐居,可在当地还小有名气。掌柜告诉他们:“卜先生啊,他可是我们这儿最有学识的人,许多人家添了娃娃,都是抱去给他起名字的。他还在宅子里开了间学堂,教孩子们读书认字。他就住在东篱胡同的悠然居里,你们去那儿寻他吧。”
二人依照指示,到了东篱胡同,果然见到一清雅宅院,门前牌子上写着“悠然居”三字,落笔潇洒利落。
此刻宅院大开,亦无门房,大有开门迎客的意思。院内传来孩童朗朗的读书声,他们在读千字文。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读到这里,声音变得零乱起来,众口异声,犹如一群小麻雀聒噪。
“静!”一道略显成熟的声音出声整顿,后略带严厉,“后面是什么?”
众童重复:“寒来暑往,秋收冬藏……”后头又是一阵零乱。
二人步入宅院,见数十名孩童对着一名少年抓耳挠腮,好不苦恼。
沉阙抿嘴一笑,插道:“闰余成岁,律吕调阳。云腾致雨,露结为霜。”
众人望向他们,那少年眼一眯,问:“你们是……”
沉阙礼貌一拜,对那少年道:“打扰了,我们找卜先生。”
少年回了个礼,指向内屋:“先生在屋里。”
二人点点头,朝他所指的方向去,朗朗读书声在身后继续。
远离了读书声,内屋亦不安静。一道清脆甜美的嗓音带着央求之意,苦苦道:“卜先生,我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你怎忍心叫我空手而归?”
二人站在门口,见年男子在与一人谈话。那中年男子面目清俊,气质高雅,想是卜先知了。至于另一人,声音听着似女子柔弱,可瞧背影却是男子的装扮。
卜先知一脸漠然,对那人道:“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你所求之事,实在过分。”
那人泛起哭腔:“卜先生,你既知天机,何不指点一二?我只有这么一个兄长,他的命运事关国家存亡,我求求你,告诉我吧。”
卜先知仍旧决绝:“你也知道你兄长不是普通人,凡夫俗子之命无关痛痒,可他的命运,与天机自成一线。我们卜卦之人,最忌泄露天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