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与那俊俏少年浅聊后,隔日清早,陈桂便向沉阙道出心中忧虑,沉阙听后却不甚在意,并未因此而搁置寻剑之行。
陈桂忐忑不安,问他:“万一真让我们碰上了怎么办?那可是朝廷的官兵,有刀有枪的,你就不怕?”
沉阙泰然自若:“风烛堂我们都闯了,还怕一群武夫?”
说是这么说,可凡事总有意外,况且先前卜先知说过,他们这一行,有血光之灾。想到这,她打了个哆嗦。
沉阙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这丫头,胆小浮躁,遇事容易慌张,偏偏又认死理,不愿轻易放弃,所以一路过来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如同行走在独木桥上一般。
他拍拍她的头,道:“你不总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么?为何走得越远,越坐立难安了呢?”
是啊,她一直都是这么处事的。过去她以为,走得越远,便越能看清前路,可这些日子,她竟觉得前路比出发前更渺茫。诸事都是那么地不确定,她都已走到了最西边,才惊觉自己心中的信念,不过是靠着一丝侥幸。侥幸死里逃生,侥幸寻到曲虹剑,侥幸能完成爹爹托付的心愿。
虽然她大可同从前一样,无论胜利失败,都当浮云飘过,继续活在当下。可现下毕竟今非昔比了,现在她身边有了沉阙,本是一个人的事,变成了两个人的,若最后一切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她如何对得起沉阙的奋不顾身?
女儿家的敏感心事,沉阙摸不透,但他知道,眼前这人再怎么烦恼,都是很好哄的。于是道:“别想那么多,西界有官兵镇守,我们不与其起正面冲突就是了。我同群青轻功都不错,大不了多花些功夫,总能寻到隐秘之径的。况且,我们只是寻剑,又不是打打杀杀,弄不出多大动静,届时小心谨慎,不会惊动他们的。”
听对方这样说,她心里才稍微好受一些。
为图便捷,他们舍弃了马车,驾马而行。遵循卜先知的指点,一路西行,越过草原,很快就被一座小而高的山拦住了去路。看来,欲要再往西去,只能越过此山了。几人傍山而行,果然撞见国界之关,高耸城墙上,写着“天际岭”三字。
群青见状,先行上前打探,不久后回来,禀报:“陈桂说得没错,那守门的官兵说,得要朝廷的令牌,方可出关。”
沉阙双眉微蹙:“他们有多少人?若是硬闯,我们成功的机率有多大?”
群青道:“光只巡逻的,就已有百来人,至于城门内还有多少兵力,实在难以估计。属下觉得,即便是硬闯过去,也会打草惊蛇,为之后的寻剑之行带来阻碍。”
沉阙没吭声,蹙眉深思,似乎在想办法。
这时候,群青又道:“不过属下方才在后山探到一条小径,那里兵力稍显薄弱。只是小径曲折陡峭,得靠轻功才能上去。”
沉阙觉得这是个好消息:“那我们便待入夜后,再抄小径翻山。”
陈桂望望两人,难为情插话:“可是……我不懂轻功啊。”
沉阙不甚在意,朝之一笑:“我懂就行了。”
陈桂看着他自信的样子,不禁有些羡慕。他似乎总是有办法,什么都难不倒他。而自己呢,一遇事就手足无措,总得依赖别人。
又到夜间,几人绕到后山,将马拴在山脚。陈桂看着几乎成一直线的悬崖峭壁,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如此险峻,可怎么上得去啊?
沉阙却没给她多想的机会,找来一根绳子,绕在她腰间。
“你这是做什么?”她奇怪。
“上山呀。”沉阙道,“你不懂轻功,只能与我绑在一起了。”说着,沉阙又将绳子的另一端往自己身上绕,二人如连体婴儿般,前胸贴着后背,密不可分。
不知因为绑得太紧还别的,她有些呼吸困难,心也似束缚住一般,紧缩成一团。
沉阙冷不丁一跃而上,她吓得惊叫一声,闭紧了眼睛。再睁眼时,悬崖峭壁已移到了脚下,而他们还在不断高攀。
她不敢再往下看,即便知道绳子绑得很紧,还是紧紧抱住沉阙,生怕掉下去。
一阵攀爬,沉阙额际泌出汗珠,呼吸也逐渐粗重。她有些愧疚,喃喃道:“我是不是很重?”
沉阙笑了一声,存心戏弄她:“嗯,你是得少吃点了。”
她愠怒地瞪眼,忍不住打了他一下。对方因为这一击趔趄一下,滑了半步,好在手抓得紧,没有大碍。
她看着脚下弹跳下落的石子,懊恼道:“对不起……”
沉阙又笑,不再回话,一心一意攀山。看着对方卖力而又专注的样子,她想起幼时年少无知,问自己的娘亲:“爹不过是个打铁的,你怎就相中他了呢?”
娘亲笑得温婉而又羞涩,答:“男人专注的时候,总是最有魅力的,若他是为你而专注,就更令人心动了。”
彼时她不懂,可此时此刻,再想起这话,竟有些心猿意马。
总算是平安无事登到高处,沉阙解开了绳子。官兵没有被惊动,此刻悄无声息越过国界,神不知鬼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