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惊,扭头见到沉阙。她一怔,而后收拾好神态,低语:“没什么。”
沉阙走过来,问:“睡不着?”
她没答话。
沉阙浅笑,嗔怪:“白日那样嗜睡,夜里当然会失眠了。”
她垂眼,扭过头,不看他。
沉阙微蹙眉,狐疑道:“你怎么了?”
她是藏不住心事的,便是不说话,情绪也都写在了脸上。
沉阙感觉到不妥,猜测:“你在躲我?”
她脸上露出被揭穿的错愕。
“为什么?”
她无言以对。
沉阙思忖一阵,表情逐渐变得怪异:“是不是群青同你说了什么?”
她心一紧,拼命摇头。
沉阙立刻了然于心,转身做出要去算账的势态:“都叫她不要多管闲事!”
“别!”她赶忙阻止,“她是一番好意,你不要责怪她。”
沉阙转回来,温声道:“无论她同你说了什么,你都不要放在心上。”
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她想。
沉阙又道:“群青是个很得力的下属,只是有时喜欢自作主张。往后我会多加管教,你不要同她一般见识。”
陈桂觉得他重视的点与自己的心思完全不在一条线上,不禁有些急躁,咆哮道:“我都叫你不要怪她了,你听不到吗!”
沉阙觉得她激动得莫名其妙,亦为自己受了责难而感到无辜:“怎的发起火来了?”
她不知该怎么表述心绪,因为她此刻整个人都是乱七八糟的,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她自作主张,都是因为关心你,你比我聪明,我都明白的事,你会不明白?”
沉阙一头雾水,更觉莫名其妙:“你到底想说什么?”
窘迫、忐忑、烦躁,种种情绪汇集在一起,搅得她脑子嗡嗡直响,话没经过思考就飞了出来:“她喜欢你你不知道吗?”
话一落定,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发泄过后,倒是冷静了一些,她惴惴不安地望着沉阙,等待着对方的反应。
哪知对方依旧面色平淡,好似听到的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那又如何?”
她一愣,有些不可思议。所以……他是知道的?她木讷地问:“你就一点也不在乎?”
“我为何要在乎?”
对方平淡如水的面容之下,隐约透着一抹无情,无情得让她心底发寒。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人有些陌生,而后带着不可置信的情绪,想引起他重视一般,一字一句声明:“那可是为你舍生忘死的人啊!”
“舍生忘死又如何?”沉阙面无波澜,“错付心意,如同望求枯木生花,我已告知过她,是她自己执迷不悟,自寻苦恼。”
他的冷漠,叫她莫名地愤怒,她也不知是同情群青,还是别的,反问:“自寻苦恼?你就是这么认为的?”
她语气中的质问激得沉阙也烦躁起来,他本就因为群青之前的越矩而不悦,偏生陈桂要来踩这个雷点。一时间,他失了风度,冲口道:“你为何要帮她说话?难道你希望我怜悯她,收她入室?”
“我……”她当然不是这么想的,她只是觉得,自己心目中的沉阙,不该这么不近人情。可这人的反应,一再出乎自己意料。他对一切都心知肚明,却还能这么不痛不痒,在她以为自己的话足够分量之时,他却四两拨千斤,将难堪都扔给她,自身撇得干干净净。
仓皇不知所措中,沉阙又开口了:“欠人恩情尚能投桃报李,可情爱之事,无法礼尚往来。”
对方的逻辑,严丝合缝,她被堵得哑口无言。她忽然觉得自己一直都误解了沉阙,他的确是重情重义,知恩图报,可这情,这义,与男女之情,是不一样的。她不敢问他,是对一人如此,还是对人人都如此。可转念一想,又有了答案,脸上显出讥讽之情,酸酸道:“也是,横竖无论是谁,于你而言,都是过客,不拖不欠最好。”
沉阙眼中闪现异色,瞬时明白她今日的古怪因何而起。可他不但没有表示理解,反倒有些恼怒,语气中多了责怪:“你知不知道偷听人说话很不道德?”
什么道德不道德,她现在乱得很,哪顾得什么做人的原则,只道:“如今曲虹剑已寻到,你我也算是不拖不欠了。”
沉阙目光一沉,竟然先一步说出她一直犹豫不决的话:“是啊,也该分道扬镳了。”
她浑身一震,呆若木鸡,不可置信地望了对方半晌,眼中涌现火光,愤然道:“你说得没错,回了京城,我们就分道扬镳!”她害怕听到更多冷言冷语,话甫落,便急急跑走,擦过他身侧时,撞得他整个偏移了半步。
沉阙面色如铁站在原地,月光映在他脸上,更显阴郁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