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手伸到男子衣襟前又停住了,她已经十一岁了,若是还留在洛家,明年就要开始相看人家,大洲国虽然民风开放,但上层世家礼教依旧森严,未出阁的女子去脱一名年轻男子的衣衫,一旦让别人知晓,她名节尽毁。
你在犹豫什么?医者当敬畏生命,仁心仁术,是一条性命重要还是所谓的贞洁礼法重要?
淡漠的嗓音,一声声质问,如同警钟低鸣,震碎了眼前的迷雾,手中还残留着男子温热的鲜血,她脑子里却想着那些无关紧要之事,洛琳菁回过神来,深深觉得自己在这种时候迟疑,实在太不应该,太可恶了。清水见底明镜照心,只要做自己该做之事,旁人言语,又如何能令我畏惧,撼动我心?
对不起小神,我明白了。
这一次,洛琳菁不再迟疑,手与心一般坚定,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
疼。
疼到麻木。
麻木到无法感知自己是否还活着。
殷绥曾听军中医官说过,受伤后能感觉到疼那还有救,若是已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多半是没救了,他现在应该是离死不远了吧。
他对死倒是没什么恐惧,只是还有很多事没能做完,有些遗憾和不甘心罢了。就在他神智越来越恍惚,眼前什么也看不见的时候,他忽然听到几声铃铛的响声,那声音很轻,音色却很清亮,仿佛就在耳边响起,这突来的清音让他几乎涣散的神智慢慢回笼。
殷绥自幼习武又征战沙场多年,耐力和警觉性都极高,一瞬间的清醒就已经足够他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朝自己袭来,虽然没感觉到杀气,他还是利落地出手了。
一抓之下,明显感觉到手下的触感温软细腻,带着微微的凉意,他甚至能透过薄薄的皮肤感受到脉搏跳动的力度。这是人的……手腕?
他猛然睁开眼,周围仍旧一片漆黑,浓浓血雾之中,他只看到一双灵动的眼眸,清澈无垢,带着惊讶和好奇,就这样直直地看着他。
这人是谁?
他努力想看清此人模样,视线却始终被血雾遮盖,唯一能看清的,只有那双眼睛。
这时,他忽然回想起之前躲避狼群的时候,曾经看到一个小小的孩童吊在七八丈高的大树上,纤细的胳膊拼命地拽着一根树枝,瘦小的身子却仍在一点点往下滑,像是一只脆弱的风筝,随时都会掉下来,摔个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