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贤学院的典礼结束后,栖川旬表示愿意接受一家媒体的专访,她在熙熙攘攘的记者里选中谈竞,当谈竞站起身的时候,底下一片哗然。
栖川旬借用了院长办公室接受谈竞的专访,两人透过窗户看出去,滨南晚报社的社长正气急败坏地站院子里,指手画脚地跟卫兵说着什么。
栖川旬笑了笑:“我来之前,曾通过小野向他许诺,会接受他的专访。”
“领事为我失信于人。”谈竞道,“我受之有愧。”
“谈君是我的麾下干将。”栖川旬道,“我给你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撰写育贤学院这篇文章,并将它刊在你的专版上。”
谈竞点点头,翻开笔记本,取下钢笔笔帽,准备开始提问。但他其实没有为这场访谈做任何准备,关于育贤学院这样一个专做殖民之用的学校,他也丝毫不感兴趣。
但栖川旬还在等着他提问。
“这所学院是专门为贫苦幼童提供免费基础教育的,”他一边思索一边提问,“那么维持学院日常运转的资金从哪来呢?”
“哦!”栖川旬惊讶地看着他,“我没有想到谈君首先抛出的会是这个问题。”
“建校的意义及用途,您方才已经在致辞里讲的很清楚了。”谈竞扬了扬笔记本,“我也已经都记下来了,因此没有再问一遍的必要,领事时间很珍贵,我们还是共同来关心一些更加现实的问题。”
栖川旬赞许地点头:“谈君是一个优秀的记者。”
她稍稍顿了片刻,似乎是在整理思路:“目前学院的启动资金是由领事馆和卫氏基金会合力出资的。但建学校是件百年大业,因此在我们长远计划里,学校会逐步经营业务,并且根据其所经营的具体业务培养专门人才,以达到以校养校的目的。”
谈竞将关键词记在笔记本上,又问:“卫氏宗亲的幼儿会在这所学校里接受教育吗?”
“卫家的人才会在这所学校里任教,比如卫七小姐,领事馆已经正式聘用她做这所学校的院长了。”
和对陆裴明时一模一样的手段,卫婕翎任正职,但真正的权力却都在副手手里。
滨海法院的四个副院长,两个是日本人,两个是日本东京大学法律系留学归来的中国人。
而育贤学院的三个副院长则全部是日本人,三个日本男人,他们对年仅十六岁的卫院长连基本的尊重都少有,在建院之初甚至还建议先送卫婕翎去日本留学学习教育,等取得了相应学位后,在插手学院的日常事务。
谈竞对栖川旬提出这个问题:“作为院长的卫婕翎才刚十六岁,自己都还是个孩子。”
“她在卫家接受过最优良的教育,她只是缺一个学位。而学位这个东西,只要她具备了相应的知识,日本国任何一所优秀大学随时都能给她颁发证书,授予学位。”栖川旬道,“卫院长天资聪颖,她会成长为一个优秀的教育家。”
谈竞接着又提了几个问题,虽然他毫无准备,但针对栖川旬的访谈也无需什么新闻工作者的专业素养她只想利用媒体的宣传功能,无需什么所谓的犀利视角,因此谈竞的这场专访也让栖川旬非常满意,办公室内一时其乐融融,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宾主尽欢。
小野美黛在这个时候敲门进来,她走去栖川旬跟前的时候看了谈竞一眼。后者方与栖川旬谈笑完毕,面上尤带笑意,因此与小野美黛对接的那一眼也带着笑意,这友善的表情使小野美黛愣了一下,她有片刻失神,仿佛正在犹豫要不要把最新的公务报给栖川旬知道。
她还没犹豫出个结果,谈竞便起身告辞,像是迫不及待地要从栖川旬面前逃开一样:“不敢耽误领事公务,在下先告辞了。”
“谈君请便。”栖川旬对他轻轻点头,“我就静待你的大作了。”
小野美黛立在栖川旬身边,同她一起目送谈竞出门,待门完全合拢后,她开口道:“谢流年局长有急事求见领事。”
栖川旬“嗯”了一声:“请他来。”
“他要在领事馆见您,”小野美黛道,“说是为了一条……非常紧急,也非常重要的消息。”
栖川旬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她知道小野美黛这句话的潜台词一颗埋伏在他们身边的大钉子被谢流年拔出来了。
她站起身:“回领事馆。”
长年请病假的谢流年依然是一幅不健康的苍白面色,他坐在机密会议室里一边翻报纸一边等栖川旬回来,时不时还拿着手绢捂嘴咳两声。
栖川旬刚推开秘书办公室的门,就听见谢流年在里头咳嗽,声音嘶哑,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似的。
她皱了皱眉,回头对小野美黛道:“安排一位医生去给谢局长看病。”
小野美黛立刻点头,并且报上几个名字,有在中国境内的,也有在日本国的,全是日本籍的医生:“如果要做全身检查的话,这几位是最权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