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平再也没有见过楚丰饶和倚荷。
他被卖到了沙河县的林家镇。
林富贵在林家镇确实是富贵,在林家镇,他有当铺、酒肆和一个铁匠铺,镇子上的人表面都叫林富贵“林大善人”,因为他确实出钱为镇上修了一条路。而背地里林富贵还有一个称谓:林扒皮。
谁进了林家,都要被他扒层皮。
楚平成了林富贵家里的家奴。
七年后,楚平成了林氏铁匠铺的一名小铁匠。
但他每晚仍要回来侍候林富贵一家。
“小六,打水来!”林富贵叫道。
楚平已经不叫楚平,而是“小六”,这是他在林家的专有称谓。
“干嘛总是让小六来侍候啊?”林富贵的小妾没事捏着林富贵的腰。
“多一个人不花银子啊?小六不拿银子,不用白不用。你们啊,都是些怪物,水热了要叫,水凉了要骂嚷,来快了要骂,来慢了要打,不叫小六,谁知道你们的习性。”
“说我?!”小妾狠狠捏了一把林富贵的肥肉,“你才是妖怪,你打人打得才够狠,还说我们!”
“好了好了。”林富贵赶紧开始哄着已嘟起嘴的小妾。
楚平已端着一盆热水进来,待两人把脚洗完擦干,就要端着水出门。林富贵叫住了他。
“小六,长得挺快呵,你看你吃饭越来越没谱了,跟着王大蛮子,怎么样啊?”
楚平回过身,低着头,“还好。”
“嗯,这是给你的恩惠,我林大善人也不在乎你吃多少,但一定要给我学会打铁,给你几年时间,否则别怪我鞭子厉害。听明白了吗?”
“是。”楚平出去。
小妾已缩进了被子里,“你让小六跟着王大蛮子?那还不会被王大蛮子打死啊?”
“妇道人家,你懂个啥!那个王大蛮子,他奶奶的仗着自己有一点力气,给老子提了几次月钱了,他奶奶的什么玩意!脾气还臭得和屎一样,谁跟他当徒弟他都把我给打跑打残。真是气死我了!还好,小六人算机灵,并且也跑不了。”
“你这是打算把小六给累死吧。”
“小六是我的家奴,王大蛮子最多是烫他几烫,不会把他给打坏的。小六是我花银子买断了的,不累点值不回来!”林富贵吹了灯,进了被圈。
楚平已有些记不清楚丰饶和倚荷的面貌了,每一天都被排得非常非常紧凑,要喂猪喂鸡,要给王大蛮子打下手,要侍候林扒皮一家子人,楚平快得象一阵风,睡梦里想的都是如何侍候,才能免得了别人的喝斥,怎样才能使自己在别人一巴掌扇过来时,能够稍稍移动一下作作弊,让自己不太疼,又可以打自己的人觉得这一巴掌扇得实在。楚平哭过,但事实证明只要敢哭,就被打得越是厉害。
真的没有时间想楚丰饶和倚荷,只有在那可怜的梦中。
楚平显得黑瘦的身体上多了几道伤疤,后背的几道是被林富贵用鞭子抽的,腿上和手臂上的新伤痕则是王大蛮子的“手艺”。自从跟了王大蛮子打铁,有一个巨大的好处:就是楚平去添饭的时候,那个厨子不再吆五喝六或者直接不准了,当然白眼是免不了的。
“吃都吃不饱,打个球的铁!”王大蛮子的每一次说话都象吐出来几个生铁疙瘩。王大蛮子信奉“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的古训,坚决不让楚平叫他师父,虽然楚平的身世和际遇看起来非常可怜,身上又有一种灵动和实在,但王大蛮子也没有任何想要教这个小家伙的打算,不打不骂就算是好的了。
虽然每一天都在苦痛中煎熬,但楚平仍在一天天成长,每天抡着铁锤,搬弄着各种沉重的铁疙瘩,全力拉着风箱,楚平的身上已棱棱地长出了强劲的肌肉,嘴巴一圈已有了一层细细的茸毛。而似乎只是一年的时间,楚平的个头蹿得厉害,活脱脱已是一个粗手大脚的有力的小铁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