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别的时候,何灵特意看了看,她既不理波哥也不理阿,头也不回地进了楼。
何灵又回头看了看波哥和阿,两个人都静静地站在原地看,互不交涉。
也不知道自己进楼了以后,波哥和阿会不会有交流。
何灵很想问问,那位阿到底是什么人,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是看一副别烦我的脸色,觉得自己还是闭嘴为妙。
大概是一夜没睡了,从门缝里能看到屋里微弱的灯光一直亮着,隐隐约约还有烟味传到了客厅。
何灵一直在想会不会睡不着,让自己进屋跟她聊一聊,等来等去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等睡着了。
睡到中午,何灵悄无声息地起来把午饭弄好,等着起床。
顶着鸡窝头出来的样子,一看就是整晚没睡好。脸色暗沉还带着黑灰,眼睛里都是血丝,就这样嘴里还叼着烟。
看何灵已经把午饭弄好,点了点头,“阿你搬过来还真是对的。”
何灵心里感慨,幸亏当年在英国读书的时候练就了一身厨艺啊,不然自己就得跟一起饿死在家里了。
喝到第三杯咖啡的时候,终于开口了,不过谈的不是自己,而是和她的渣男友。
“也是个苦孩子。十二三岁的时候,父亲就走了,就剩她和母亲。本来家里还剩几个钱,被父亲家里那些叔伯亲戚都给吞了,说是不能留给外姓人。的母亲也是个传统软弱的女人,小小年纪书也读不成了,就跟着她在街头做些小买卖。就是那个时候,认识了ihael。说起来,她们也是孽缘啊。ihael从小就是街头小混混,而且还是个没前途混不出什么名堂的小混混,但是他从见到的第一天起,就对照顾有加。可能因为都是没有父亲的孩子吧,那时候的ihael是真心想帮助也确实照顾了的。”
“后来母亲病死了,就一直跟着ihael混。没读到什么书,也不知道怎么挣钱,偏偏又是个念旧情的人。她总是念着从前ihael对她的好,就算ihael越来越烂,混成了贱人,她也没有离开他。若是ihael说一,她绝不说二。ihael让她陪酒,她就听ihael的话,做了陪酒公主。后来ihael迷上赌博,嫌陪酒钱少,让出台,她也真的就出台了。”
“他们俩人相依为命十多年,从来没想过离开ihael自己过,不管ihael打她骂她骗她的钱玩女人,她从不会怪ihael。”
“以前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不离开ihael这个贱人。后来想明白了,这大概就是的命,也是她自己的选择。当年她因为ihael得以活下来,现在可能是她还ihael的债了。都是命中注定的事,谁也逃不了。”
何灵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跟她说这些,但是觉得一直都在说自己的命或者别人的命,那她的命又是什么呢?
何灵小心翼翼地盯着看了一会儿,用眼神示意自己的疑惑,不理她,不跟她有眼神交流。
吃完午饭,出门了。而且这一趟门,出了四天三夜。
何灵不知道去了哪儿,也不知道她都做了些什么,只知道回来后,在屋里足足待了三天,连欢歌都没去。
还没顾得上旁敲侧击有什么事,倒是何灵这边出事了。
阿的母亲找上何灵,说是阿的弟弟已经找到合适的肾源,阿必须尽快筹集手术费用,再拖下来,弟弟可能撑不到三个月了。
何灵倒抽一口冷气,没想到阿的弟弟竟然是尿毒症晚期,怪不得阿走投无路了。
可是这要上哪儿去凑那么多钱呢?
看着母亲的泪眼,眼中完全没有神采,甚至可以看到左眼中灰白色,眼疾是相当明显的。怪不得那个短信没有标注联系人姓名,母亲的眼疾这样严重哪里会用手机?
可是,这张没有神采的脸上却写满了挣扎和期望,痛苦和无助,何灵忽然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愿意卖血卖肾卖身了。
她现在也想卖血卖肾卖身了。
这就是血亲的力量,虽然何灵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阿,但是一看到母亲的泪眼,她觉得自己就是阿。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以前何灵从来没有觉得钱重要过,因为父母对她宠爱有加,物质、精神上从不曾让她有过匮乏感,她的幸福感很高。
父母把她保护得很好,整个世界对她来说,都是美好而充满希望的。她一直觉得幸福就是纯粹的幸福,幸福是一种感觉,跟钱多钱少是没有关系的。
她相信自己无论工作如何、家境如何,遇到什么情况,一定有能力获得幸福,钱,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东西。
可是现在,她依然是她,还是那个通晓三门外语、精通经济会法律的她,只是将她的家境换掉,换到了阿的位置上,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阿的这个困局。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深深地刺痛了她。
以前的她清高而单纯,眼中的世界非黑即白。
提到这些夜店欢场的女子,她会深深地鄙视她们,以为她们个个都是好逸恶劳拈轻怕重贪图享乐的拜金女。
她从没想过,也许别人成长的环境跟自己不同,接受的教育程度也跟自己不同,遭遇的事件更是自己没有想到过的。
没有穿过她们的鞋,走过她们曾经走过的路,简单粗暴地用自己的三观去评价他人,也许会过于片面且武断了。
这种紧急关头,何灵脑子里出现的,居然是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的那段话:
“我年纪还轻,阅历不深的时候,我父亲教导过我一句话,我至今还念念不忘。每当你想要批评任何人的时候,他对我说,你就记住,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并不是个个都有过你拥有的那些优越条件。”
想完了,何灵立马“呸”了一声自己,这时候想这些有个屁用啊!
母亲把消息带到后,何灵急疯了。
她眼泪汪汪、死马当作活马医地找借钱、找波哥借钱、找欢姐借钱,找欢歌里那些她看不起的女人借钱。
只要别人不是斩钉截铁地拒绝她,稍微露出一点犹豫的神色,何灵几乎忍不住要跪在地上继续求她们。
幸亏那个传说中想包养阿的金公子没出现,否则何灵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同意他,卖身算什么,卖命都可以啊。
何灵不知道这是阿的本能、还是自己无能的表现。
她完全没有理智去思考这个问题,她只知道赶紧把钱凑齐,弟弟就有救了。
最终,还是欢姐、波哥和一人一部分暂时解了何灵的燃眉之急。
欢姐这里还好说,几乎相当于卖身了,但是也只能先卖了再说。
波哥和,何灵不知道怎么去还这个情。
等事情平息后,何灵的理智才重新回来。
把事情一捋,何灵忽然意识到有一个重大的问题,哪儿来的钱?
欢姐、波哥有钱很正常,呢?她哪儿来的钱借给自己?
一个陪酒公主,而且还是不出台的陪酒公主,怎么可能挣那么多钱?
再加上她住的一室一厅一厨一卫,这个只怕不是陪酒公主,难道是警方卧底?
她消失的那四天三夜到底去了哪儿,跟谁在一起,去做了什么?
虽然觉得刚帮自己解了燃眉之急,就这样去揣度她有些不地道,但是现在何灵恢复了自己的理智,思想不再受阿控制,也还算揣度得心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