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草人要比他高了不少,而且棍子也比他长,是以他即使用尽了力气,也完全无法把握住棍子轨迹,反而总是被棍子给带的左支右绌,浑像一位喝醉的童子,在演一场令人好笑的滑稽戏。然而那小孩却完全不放在心上,虽然身形已经完全被带乱了,依然吃力的在那边完成着各种动作,那倔强的眼神,带着一种征服的欲望。
小孩的不远处,一位妇人站在屋门口,她面带微笑的看着小孩,完全没有觉得小孩是在自讨苦吃,反而满是宠溺的看着他。好像是站到位置视角开阔,她首先就看见了廉武和廉武身后的人。匆匆忙忙收拾了一下仪容,朝着几人款款而来,面带微笑的对廉武说道:“郎君归来,莫不先着人通禀一声,正好可以准备一番?”
“时间匆忙,尚未得空,夫人莫怪。”廉武说着,让出空来,向妻子周氏介绍给李衍,李衍和周氏互相行礼后,看见李衍身后跟着一个少年,举至儒雅,非是寻常,遂微笑着问道:“不知如何称呼这位小公子?”
廉武刚才光想着回家,倒也忘了请教这个少年的名字,是以尴尬非常,正要询问,却见少年双手一抬,身体一拱,俯首向周氏行了一礼,面色儒雅的说道,“在下荀况,北地之人,和李都尉素有交往。此次听闻他来邯郸,是以心痒难耐,跟着都尉来了邯郸。冒昧打扰,望请见谅。”
廉武和周氏赶紧摆手,示意没关系。廉武将自己购买的皮子交于周氏,然后让身后的家将带着两个胡人去取粟,自己则带着两人,前往正厅。
“父亲大人!”正当三人准备悄悄前往正厅的时候,刚才还认真舞棍的小孩看见了几人,遂扔下了棍子,就往廉武这边跑,边跑还口呼“父亲”。廉武面带慈祥,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儿子朝自己身上扑来,赶紧一把搂过来,抱在自己的胸前。
“好久不见,不知道颇儿是否想念为父?”原来这就是廉武的儿子,廉颇。
“孩儿自然是想念父亲,恨不得早点长大,去帮助父亲守卫邯郸。”说着,他还挺挺胸膛,唯恐廉武看不出自己日夜习武的成果,把廉武闹得老怀大慰,抱着廉颇就走向了正厅。
几人分别落座之后,廉武对李衍和荀况说道,“弟等从北边而来,可知如今邯郸最流行的饮品是何物?”
李衍和荀况互相看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廉武哈哈一笑,对身后的仆人说道,“给两位客人上茶。”仆人听了吩咐,点头应诺,不一会,李衍和荀况的几案之前,各自放了一个陶瓷的杯盏,上面盖着一个盖子,两人揭开盖子,却是一碗棕色的液体,下面漂浮着几片叶子。两个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心想,这难道就是邯郸流行的饮品?可是长得可不漂亮啊,只有一阵阵的清香,闻之入心,难以忘怀。这个东西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做“茶”?
“世兄,这就是你说的邯郸最流行的饮品,茶?我怎么听着如此耳熟。”李衍耐不住性子说道。
“哈哈,当然耳熟,还记得当年在李三水庐里见你,那老头李三不是提过此物吗?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此物价值百金,若不是将军厚爱,我这一点可是都拿不出来的。平时来人,都不舍得用。你这次可有福气了。”
看见廉武如此珍视,李衍和荀况好奇的抿了一口,继而叫苦不迭,心想廉武这是闹得哪一出?
“哈哈,兄弟莫怪,非是我捉弄兄弟,而是这确实乃是邯郸风靡之物。只不过颇为苦涩,甚少人喜,不过听闻少君颇为喜欢,常常亲自炒作,遂有那好事之人,为了迎合君上,常常饮用,不过味道如何,恐怕只有自己知道了。”
李衍和荀况苦笑一番,荀况说到:“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当年楚灵王偏好细腰,楚国大臣们纷纷三餐仅食一饭,然后收腹以束腰,最后整个楚国大臣都饿得黑瘦黑瘦的。楚国本来尚能与晋国平分秋色,然而楚灵王穷奢极欲,又穷兵赎武,最后落得王位旁落,自缢而死的下场。可见自古暴君亡国,与臣下投其所好,未必没有关系。”
廉武微微一愣,心想我不过想给你献个宝,结果你还扯到了亡国之像,真是不当人子,败兴至极。何况赵雍所作所为,虽然尚未所见,但是邯郸城中,百姓无不称赞,至少说明,赵雍不是一个暴君昏君吧。是以他说道:“此言我不敢苟同。君有所好,臣子投之,非以全为巧言令色之徒。以赵国观之,君上以百姓为念,也是一派明君之像。”
“兄之言,吾不敢同也。”荀况虽然只有十多岁年纪,说话言辞却颇为犀利:“自平王东迁以来,诸侯奋起,礼崩乐坏。百姓以薄纱之命,苟延残喘。是以假若明君以百姓为念,而行仁道者,可也。然处之于乱世之中,求安于兵戈之间,非仁政可护百姓,当持王道之内心,操戈而霸天下,混于一统中原,结束纷争,才当为明君所为。”
廉颇听后心中大振,他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孔子已降,诸子峰起,莫不已求仁政,奉周礼为圭臬。然而荀况小小年纪,却以王道出发,以霸道结言,行兼并征伐之能事,实在是匪夷所思。是以有些惊讶,放佛看一个外星人一样,当然,如果廉武知道,什么是外星人的话。
“何况君上同为人,凡人有所一同。饥而欲食,寒而欲暖,劳而欲息,好利而恶害,是禹桀之所同也。久而久之,好人为了一己私心,变为了坏人。其为民,则为小人,其为臣,则为佞臣。君上自然也有好恶所在,忠言逆耳,君上怎么的免。于是者,遂非投其所好者皆巧言令色之辈,但人性本恶,不得不防也。”荀况说完,面带严肃的看着廉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