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靠近鄄城,遇到的江湖中人也就越多。大小门派,各路游侠,异心同路,也算是濮州的一大景观了。这其中不乏相互闻名、切磋武技之人,自然也有些许寻事生非、争凶斗狠之徒。
路边一个简易的酒肆,不过几张桌子,十几条长凳,以供路上行人歇息解渴。
魏尺木与张风尘跑了一夜,此时天色早已大亮,日头高起。两人便在这小酒肆里歇脚解乏,顺便进些水酒。
挨着魏尺木的桌子上,有四个粗豪大汉,大马金刀地坐着。他们一边吃酒吞肉,一边谈天说地,旁若无人。
魏尺木偷眼瞄去,见这四人生得俱是虎背熊腰,十分雄壮。非但如此,就是面相,也有几分相似。只有胡须长短,衣衫色泽,略有不同罢了。其中一个竟是长髯飘胸,似是为首之人。
四人脚边还各倚了一杆黑缨长枪。那枪长约七尺五寸,其中枪尖三寸有三,都是精铁煅成。黑缨硬直,显然是取了上好的马尾。枪杆也是一水儿的椆木,近乎碗口粗细。那枪杆上面光油油的,也不雕画儿。只有枪尖的脊侧,各自烙了一个“单”字。
魏尺木正偷瞄着这四杆长枪,忽听得其中一个汉子开口道“嗨呀,瞧这阵仗,那鄄城怕是真有大事啊。怪不得黄公派我们前去协助他尚君长。”
他一旁的汉子接道“可不是,黄公向来料事如神嘛。”
不料张风尘一听到“尚君长”三个字,便直勾勾地向那一桌靠了过去。
“几位兄台,你们是要去见尚君长吗?可不可以也带我去啊?”张风尘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你是谁?见他做什么?”这突然冒出来的豪爽姑娘让他们四个人觉得好笑。
“我叫张风尘,我就是想一睹赛周郎的风采。几位兄台怎么称呼?”
这四人也不隐瞒,他们本是江湖草莽,自然是豪气干云。便将手一拱,直言道“曹州黄巢府中单家兄弟,我是单兴。”
“单旺。”
“单茂。”
“单盛。”
张风尘听了这话,便问道“黄巢又是谁?”
“黄巢黄公的大名你都不知道?”四人笑得更厉害了。
张风尘心里纳闷儿“真是,我为何一定要知道他”
魏尺木看不下去,只得起身搭话道:“莫不是当年,在长安城外怒赋菊花诗的黄巨天?”
魏尺木刚下山时虽然有些羞赧,可依然有股子江湖豪气,如今却被摩尼教的追杀搞得心思阴沉。直到见到这单家四个兄弟,被他们的爽直感染,心里总算是痛快了几分。
那长髯飘胸的便是单兴,他回道“正是。这位兄弟是?”
“他呀,叫魏尺木。”不等魏尺木开口,张风尘觉得刚才有些下不来台,这下就抢着说。
而魏尺木则是一脸无奈,他本不想透露自己的身份,毕竟他正在被人追杀,可不安全。
单兴略显惊讶“你就是杀了那摩尼少教主的魏尺木?失敬失敬!”单家兄弟倒是没看出他的尴尬。
“见过四位兄台,瓦岗单雄信之后,果然英雄非凡。”魏尺木心想那黄巢与摩尼教应该没有瓜葛,露了身份倒也没有大碍。他也就大大方方地与四人抱拳见礼。
其余三兄弟也称赞道“魏兄弟好手段,好气魄!”
张风尘却不开心地嘀咕着:“魏尺木很有名吗?单雄信很有名吗?你们竟然互相认识的样子。哼,若是知道我是虬髯客的后人,只怕要吓破胆吧?咯咯……”这样想着,她自己竟又开心了起来。
几人稍叙闲言,待到酒足饭饱,单家四兄弟便与魏尺木、张风尘两个结伴而行,这使得魏尺木心中有一半安心又有一半不安。
这安心的是,人老虽强,也断不是他们六人的对手,他也就可以安心养伤,并且顺利进入鄄城。这不安的是,万一打将起来,岂不是连累了这几人与摩尼教结怨?
那四男一女却不知他这番心思,一路上谈笑甚欢。单兴见魏尺木所骑之马实在羸弱,便笑道“魏兄弟,待到了曹州,老哥从黄府里为你选一匹极好的坐骑。”
单盛年纪最小,不过二十来岁,他也笑道“就是,好马配英雄!”
魏尺木听了这话,一时羞赧,又知道这单家兄弟生性豪爽,也就一笑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