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慧殊背靠床头,范昭将药汤慢慢喂进陈慧殊的嘴里。美人病态,更增妩媚。范昭对陈慧殊多了一分敬意和愧疚,暂停了花花念头,一心一意喂药。
陈慧殊喝急了一口,呛出声来,范昭忙取香帕擦试。陈慧殊夺去香帕,问:“你为何对我这般好?”范昭说:“主耶稣讲了,上帝所配的人便不可分开。这一生一世的爱情,因为今天而完美。”陈慧殊奇道:“上帝?你信洋教了?”范昭一脸虔诚,说:“我愿真心诚意与陈慧殊结为夫妇,遵行上帝在圣经中的诫命,与她一生一世敬虔度日无论安乐困苦、富贵贫穷、或顺或逆、或健康或病弱,都尊重她,帮助她,关怀她,一心爱她愿上帝与我们同在,直到永远。”陈慧殊羞道:“你又来了。我听说洋人是圣经里的上帝造的,洋人的上帝,会管咱们大清吗?咱们可是炎黄子孙,女娲娘娘的子民。”范昭说:“西方的上帝,管不管东方的人,我不知道。只是你经常读圣经,我就记下了。”陈慧殊道:“你又说笑了,我几时读过圣经?”
范昭不语,心思又回到21世纪:陈慧殊捧着一本圣经,轻声读着,许时今躺在床上听着听着就睡着了。陈慧殊读的每句话,犹在耳边。范昭奇异的发现,他的记忆力超强,只要回想,即使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能清清楚楚呈现在眼前。范昭想起穿越时空时的难受,忖度:“该不会是身上裹着的那道光,刷新了我的记忆能力吧?”
陈慧殊见范昭沉思,便侧过去身子闭目养神。秋儿道:“少爷,是吃晚饭的时候了,想来厅堂已经备好饭菜了。”范昭笑道:“秋儿,不可使你家小姐睡懒了身子骨,真要成病猫了。”
范昭走后,秋儿道:“小姐,范少爷转了性子,又温柔又体贴又风趣又知礼,小姐可算是为乡里除去一恶,做了一件大好事呢。”陈慧殊坐起身,啐道:“你这丫头,就知道贫嘴。”秋儿笑道:“小姐,婢子哪有啊。小姐与少爷的十番棋,不知是想赢还是想输?”
陈慧殊默不作声。
秋儿又说:“听说少爷有十年不曾下棋,这赌注似乎有些不公平。”陈慧殊道:“赌注是少爷自己提出来的,我又不曾逼他。”秋儿说:“少爷不知小姐的棋艺,所以才以十番棋作赌注,可是秋儿知道,这赌注的胜负却是掌握在小姐手中。”陈慧殊笑嘻嘻的反问:“秋儿,你想小姐赢还是少爷赢?”秋儿摇头道:“婢子不知。婢子想,小姐赢有小姐赢的道理,小姐输了也有小姐输的道理。”陈慧殊笑骂道:“你这丫头,鬼灵精。”秋儿闭嘴不说话了。陈慧殊靠在床头,叹了口气,道:“现在想来,范少爷作恶乡里,有我的原因。”秋儿“哦”了一声,陈慧殊回忆起十年前的那一幕。
人间四月芳菲尽,一夜风雨,残花遍地。阳光里,一株百年老杏树,留有几枝杏花盛艳吐芳一个小女孩立在一块大石头上,痴痴看着。
范昭提着一个盒子,急冲冲跑来,说:“陈妹妹,对不起,我来晚了。”陈慧殊道:“范哥哥,先生留的回环诗作好了?”范昭说:“作好了,交给先生我就回家取棋具,赶紧跑来。今天我们继续学习金柜角吧。”陈慧殊道:“不等钱哥哥吗?”范昭说:“我走时,看见钱兄还在凝笔苦思,不知几时才能出来。”范昭打开盒子,摆好棋具,道:“施襄戛说,金柜角变化繁多,有三十六型,一般为打劫,如果走错了,要么尽死要么尽活。所以,用金柜角作练习,可以快速提高计算能力。”
范昭和陈慧殊坐在石头上,研讨金柜角的变化。过了一会,钱世杰跑了过来,喘着大气。陈慧殊问:“钱哥哥,回环诗作好了?”钱世杰点点头,说:“陈妹妹,先生评诗,你又是第一。”陈慧殊笑道:“那范哥哥肯定又是第二了。”钱世杰说:“不知。我走时,先生评陈妹妹用四句十字成七言绝句,写尽春夏秋冬四时景色,是回文诗中的极品。”陈慧殊笑道:“那诗是我前天作好的,今儿先生留题,我就交了上去。”范昭问:“钱兄,我只知陈妹妹交题早,却不知是什么诗,你读来听听。”钱世杰摇头晃脑,将四时回文诗读了出来:
春莺啼绿柳弄春情晓日明。
夏香莲碧水动风凉夏日长。
秋秋江鸿雁宿沙洲浅水流。
冬红炉黑炭际寒冬遇雪霜。
即:
春莺啼绿柳弄春情,柳弄春情晓日明明日晓情春弄柳,情春弄绿柳啼莺。
夏香莲碧水动风凉,水动风凉夏日长长日夏凉风动水,凉风动水碧莲香。
秋秋江鸿雁宿沙洲,雁宿沙洲浅水流流水浅洲沙宿雁,洲沙宿雁鸿江秋。
冬红炉黑炭际寒冬,炭际寒冬遇雪霜霜雪遇冬寒际炭,冬寒际炭黑炉红。
范昭鼓掌道:“妹妹高才啊,若是参加乡试,只怕已中秀才。”陈慧殊听二人谈论自己的诗,不再理会,静心思棋。这时,一辆大红花轿抬了过来,吹吹打打。范昭道:“陈妹妹,长大了做我媳妇儿,好不好?”钱世杰道:“不,做我媳妇儿。”范、钱互不肯让,争了起来。陈慧殊说:“你们二人,我谁都不嫁。”范昭和钱世杰面面相觑。钱世杰道:“范兄,不如我们来个赌注,谁输了便不能再争陈妹妹了。”范昭道:“好,请钱兄出题。”钱世杰眼珠一转,道:“陈妹妹最爱杏花,这株杏树左右两端各有两枝杏花开得极好,我左你右,谁先爬上杏树为陈妹妹取得杏花谁就赢了。”范昭道:“一言为定,钱兄请。”
那两枝杏花长在枝尖,范昭和钱世杰小心翼翼的爬着。陈慧殊在下面大喊:“你们别摘了,危险,快下来。”钱世杰瘦小,率先折了杏花,对范昭得意一挥手,就往树下爬。范昭折下杏枝,看钱世杰快下树了,喊了一声“陈妹妹”,把杏花枝掷了下去。当钱世杰落地时,陈慧殊双手已然捧着范昭折的杏花了。钱世杰面容骤变,大声说:“这个赌注不算,从新赌过。”范昭道:“是你自个立的赌注,如何不算?”钱世杰道:“我们的赌约没经陈妹妹同意,所以不算。”
范昭从树上下来,道:“似有道理,那我们从新赌过。”陈慧殊哭道:“好好的花儿,给你们弄坏了。”钱世杰哄道:“妹妹莫哭,只要和范昭分出输赢,我们就不会再争了。”陈慧殊气道:“你们要赌,何不赌棋?赌我花儿作甚!”钱世杰气为之一结。范昭大笑道:“他哪里敢与我赌棋,让他二子,他也不是对手。”钱世杰怒道:“范昭,你若真敢让二子,我就与你赌一局。”范昭话出口时,已是后悔,现在给钱世杰抓住话柄,只得硬着头皮道:“好,让你二子,请陈妹妹作证。”
绣房内一阵宁静。秋儿道:“小姐,范少爷那局棋输了?”“嗯。”陈慧殊接着说,“那局棋下了大约一个时辰,两人都很认真。开局时钱公子有些保守,被范少爷封锁角部,形成一个金柜角。此后行棋,战斗激烈,局势复杂,五块棋互相纠缠,其实是范少爷在为劫杀金柜角作准备。范少爷见时机成熟,便点入金柜角打劫。钱公子劫材不足,眼见必败无疑,此时却发生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