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不仅驱散了黑夜,也为凯文注入了新的活力和勇气。他解开了缠在腰间的绳索,轻轻把藤盾移开了一段空隙,探头观察外面的情况,直到他确认除了一头死狼,一大片狼藉的树叶和泥土,再无其他异常之后,他才重新缩回了地坑。
凯文暗自高兴,看来狼群不是被全灭就是已经撤退,他的任务总算完成了。凯文得意地长啸一声,把憋了一个通宵的郁结之气痛快地释放出来。尔后,他再次确认了一番外面的动静,这才取回匕首、推开藤盾爬了出去。
在地坑里蜷缩了整整一夜,重新回到阳光中、回到宽阔的树林中,凯文顿时觉得心情舒畅了很多,他舒展了一番僵硬的四肢,又扭动了几下酸疼的腰杆,然后张开双臂闭上眼睛,痛痛快快地伸起了懒腰。可是,就在凯文畅享痛快的时候,两匹恶狼突然从灌木丛中蹿了出来,一下把他扑倒在地!
凯文瞬间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他试图拔出匕首,可是那两头狼似乎早有分工,其中一头死命咬住了凯文的右手向后拖拽着,另一头狼则趁着凯文摔倒的机会,直接骑上了他的胸口,血盆大嘴不由分说地朝着他的咽喉咬去。
哈里虽然有多年的杀狼经验,可他并没有真正跟狼较量过智谋,所以他在向凯文传授经验时,自然不会说到这些,他最多只能告诉凯文,狼这种动物很聪明,至于它们能聪明到什么程度,哈里说不清楚,但在今时今刻,凯文有了彻彻底底的领教,哪怕是昨天深夜,他都没有感受到如此的震撼,狼群的守株待兔,还有它们的超级耐力,已经远远超出了凯文的认知范围。
只是,凯文获得这种领悟付出了太大的代价。
狼的尖牙利齿已经近在咫尺,凯文能清楚地嗅到狼嘴中散发出的腥臭气味,能清楚地感觉到狼牙上渗透出的锋利寒意,也能清楚地意识到狼牙刺破喉咙是什么样的结果!可他的右手无法抽出腰间的匕首,他也没有更多的时间进行思考和选择,本能驱使着他抬起左手去阻挡恶狼的牙齿。
那匹狼岂容凯文挣扎,它准确地咬住凯文的左臂甩向一旁,张嘴继续咬向他的喉咙。凯文忍痛挥起了左拳,可前臂又被那匹狼侧头咬住。凯文挣脱后试图抱向那匹狼的脖子,结果那匹狼已经狂怒起来,它疯狂地撕咬着凯文左臂上任何可以咬到的位置,咬得凯文的左臂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再也无力招架。
那头狼瞅准机会,再一次咬向了凯文的咽喉。
凯文终于明白了什么是绝望,他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嘶吼出来,紧接着,一篷鲜血在凯文的眼前飞溅开来,热腾腾的血液灼进了他的双眼,灌进了他的口鼻。凯文清楚地感受到眼睛中的刺疼,嘴巴里的血腥,却感受不到狼牙穿透咽喉的痛楚,也感受不到鲜血喷涌的恐惧,更加感受不到灵魂脱离身体的悲凉,难道说,真正的死亡竟是这样的感觉?
不,这并不是死亡!
在一片血色朦胧中,凯文隐约看到了一枚箭头,一枚从狼嘴里穿透而出的箭头,那箭头如同狼牙一般,离他的要害不过丝毫的距离。
“我还没有死吧?我到底死了吗?”凯文残存的意识已经无法支撑他再继续想下去,他试图做点什么,但他终究什么也做不了,就此昏迷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凯文慢慢苏醒过来。
温暖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射在凯文身上,暖暖的,有种说不出的舒服。他勉强睁开被阳光刺着的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棵大树下面。
“我怎么会躺在这里?”凯文很纳闷,他总觉得刚才做了一场噩梦,却想不起梦见了什么,也想不起什么时候什么原因睡在了树下。他想坐起来,但立刻被伤口的疼痛牵扯得大叫出来。凯文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上、腿上、腰上到处绑着绷带,活像一具木乃伊,他被自己的这副模样吓得又叫了起来。
凯文的叫声惊动了不远处的一个人,他快步来到凯文身边,欣喜地说道:“小伙子,你终于醒了。”
“哈里先生?”凯文看见哈里,所有的记忆瞬间被唤醒,他顿时明白是哈里救了他,也是哈里为他包扎了伤口。
虽然在行动之前,凯文曾请求哈里,让他独自一人来完成这个挑战,但是哈里始终放心不下,所以昨天离开凯文之后,哈里就近找了一棵大树爬了上去。整整一个晚上,他在树上提心吊胆,尤其当听见狼的嚎叫声和凯文的惨叫声时,他更是忍不住想帮凯文一把。但是夜色太重,他无法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再加上与凯文有约在先,以及对藤盾的信心,他才强忍着没有下到地面。当天光放亮以后,哈里看清楚了下面的情况,发现藤盾并没有被攻破,四周也看不到狼群的影子,他悬着的心才落了回去。焦虑了一晚上的哈里也感觉体力不支,倦意让他打起了盹。直到凯文与狼再次展开了搏斗,他才惊醒过来,总算在凯文的生死关头救了凯文的性命。
如今算起来,这群狼共有六匹,凯文独自杀死了四匹,哈里射杀了两匹,这对于凯文来说简直就是重大的胜利,尤其在那么危险的情况下连杀三狼还能自保,更加令凯文洋洋自得。哈里对凯文的成绩也是称赞不已,他问凯文:“小伙子,现在感觉如何?”
“我现在有点后悔了,后悔自己不该太固执,不该不听家人的劝阻。”
“后悔?”哈里笑了起来,“是后怕吧?”
凯文皱起眉头苦笑着,在哈里的帮助下,他挣扎着坐了起来,靠在树干上使劲喘了几口粗气,努力克服着疼痛的感觉,等了片刻之后才说道:“哈里先生,若不是您救了我,我只怕早就死了。现在想起来,真的很害怕。”
“知道害怕并不是一件坏事,至少证明你开始成熟了。”
“成熟?”
“是啊,成熟!想当年啊,我跟你一样。”哈里不由回忆起当年的时光。那时候,哈里跟凯文的年龄相仿,因为家境贫寒,他不得不参军入伍混口饭吃。他凭着强壮的身体和过人的胆识,很快从新兵队伍中脱颖而出,得到了上司的赏识。他当时踌躇满志,满心以为天下之事没有什么能够让他畏惧,直到编入作战部队完成第一次战斗任务之后,他才重新认识了自己。那一次,上级命令哈里所在的部队前去剿灭一伙土匪,他们在山林中与土匪展开了激烈的搏杀。那场战斗足足打了两个多小时,虽然最后土匪被全部歼灭,但是哈里的战友们也死伤惨重。看着漫山遍野残缺不全的尸体,看着被鲜血染红的土地,回想着杀敌过程中的残忍和壮烈,哈里浑身上下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他忍不住坐在尸体堆中痛哭着,感觉精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若不是战友递给了他一壶烈酒,只怕那一刻他早已经疯了。
凯文听着哈里的回忆,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了颤抖,他抬起胳膊,努力想控制住这种抖动,可是不管他怎么做,他的手掌和身体依然在那抖个不停。
哈里见状又笑了:“哈哈,你现在才开始发抖么?看来比我强啊!”说着,哈里从腰间摘下酒袋塞给了凯文,“拿着,喝上两口试试。”
凯文咽下两口烈酒,顿时感觉一股灼热之气从咽喉一直贯穿到胃中,然后迅速蔓延到身体的每个角落,颤抖的感觉真的随之减弱了不少。凯文颇为兴奋地对哈里说:“哈里先生,这法子挺管用啊。”
“当然管用。”哈里得意地接过酒袋,抿了一口,又把酒袋递还给了凯文,“酒这东西啊,确实是个宝贝,打仗的时候可以壮胆,寒冷的时候可以御寒,高兴的时候可以添彩,悲伤的时候可以解愁啊。”
“哈里先生,那您是不是从那之后才学会喝酒的?”
“也算是吧,反正那一战以后,我几乎每次打仗都带着酒,打完之后就把自己灌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