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式灯泡荡开一圈圈昏黄的光晕,在光滑的水泥地上折射成青光,混入樟脑丸的气味弥散开来。雪儿坐在藤椅上,心里不禁打了个寒颤,产生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但她很快想到今天可是自己的婚礼,怎么能有这种感觉。她甩了甩头,重新环视了一遍四周。
果然,再看比初看有不一样的感觉。屋里家具的朴实老旧,清静整洁也可作为第二种解读。床上的被褥叠地整整齐齐,床单考究地盖过床沿一半,顺滑如丝。电视机许久不用,盖在电视机上的方巾却不见一点灰尘,藤椅和床面也都擦得干干净净,可见老两口平日里对自己的卧室一定是爱护有加的。
“雪儿,发什么呆呢。”卢妈笑着说。
“没有没有,妈,您坐。”雪儿想起身把藤椅让给卢妈。
卢妈轻轻按下了雪儿的肩膀,自己在床边坐下,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
“雪儿,今天过后,你就是我卢家的媳妇了。”
“是的,妈。”
卢妈打开了小盒子,顿时金光闪耀,衬得灯泡也暗淡了许多。
“这是?”雪儿不解。
“你的结婚戒指,西安奶奶留下的,她生前嘱咐我一定要在西安结婚那天亲手给西安的媳妇戴上,我一直存着它。”
雪儿的表情起了些变化,说不上是惊喜还是惊吓可能用受宠若惊来形容比较合适。卢妈看到雪儿的样子,似乎有点尴尬,忙说。
“没事的,我就是先告诉你一下。一会你跟西安婚礼结束了,我给你戴上。”
“那西安知道吗,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呀。”雪儿定了定神,说道。
卢妈沉默了,卢西安并不知道这件事,但她不想让雪儿知道卢西安不知道。因为雪儿是个忠诚的女孩,不会在丈夫不知情的情况下做任何事,即使做这件事的人是她的婆婆。
“老伴儿,婚礼要开始了。”卢爸在门外说。
“马上好。”卢妈忙回应道。
卢妈盖上了小盒,小心地把它放回柜子里,再把柜子锁上,检查一遍确认安全。她走过来牵起雪儿的手,说道。
“雪儿今天真漂亮,先去参加婚礼吧。”
两人出了房间。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院子里的排场还是那么热闹,张灯结彩的。只是少了点本该有的嘈杂,酒桌上零散地坐着几个宾客在聊天。卢爸泡起一杯茶,茶香四溢,坐在小桌前与隔壁老李开始了一局象棋。
此时离婚礼开始还有四十分钟。
“雪儿,你先去化妆吧,我去看看西安。”卢妈说完走向卢西安的卧室,雪儿也走向了化妆间。
卢西安正坐在床上,电视里放着哪吒传奇,他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让人分不清他到底在不在看电视。
“西安,婚礼马上开始了。”卢妈小声地说。
她见卢西安不回应,就从衣柜里起出一套中山装和一件白衬衫,是在小镇上最好的衣店里花了四千块买的卢妈为了儿子比谁都舍得花钱。
“来,儿子,把这穿上,结婚要帅帅的,知道吗?”语气里带着些对孩子的关切,又带着些对猛兽的敬畏。
卢妈小心地移动到床边,谨慎地靠近卢西安,再慎重地把白衬衫披在他身上。一系列小心谨慎的试探后,儿子虽然没有很乖巧地顺从,至少也算没有爆发。卢妈的胆子大了些,给他扣好扣子,系好领结,还帮他梳了梳头发,刮了他的胡子,帮他穿鞋忙活好一会儿,才让这个男人看起来不那么颓废。
“来,儿子,站起来给妈看看。”卢妈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似的看着儿子,眼里满是成就感。
卢西安不耐烦地站起来,软绵绵地转了两圈,打了个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让人无法相信这个男人竟然是今晚婚礼的主角。
“嗯还行,我儿子就是帅。”卢妈上前去紧了紧他的领结,表示满意。
雪儿在外面礼貌地敲了两下门。
“西安,妈,亲友们都差不都到了,婚礼该开始了。”
“哎,来了。”
门开了,卢西安站在屋里,雪儿站在门外,男的西装革履,女的凤冠霞披。郎才女貌,本该是般配的一对,可这对新郎新娘在婚礼开始前几分钟才见到今天的第一面。雪儿和卢妈对了一个眼神,上前去左右各一地挽住卢西安,像是对深爱之人的呵护,又像是对凶恶之人的禁锢。卢西安就在这左贤妻、右良母的拥簇中,踏入他人生中最重要的场合婚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