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儿拎着鞋子在后面追，我真心不想等她了，莫离，莫离竟然主动来找我。

一定是出事了。

但这里人多口杂，我还是只能停下步子，把鞋踩上，才又接着往外跑。

“主子，不是外面，在前厅。”

洛儿追不上我，跺着脚喊。

呃，对哈，莫离是我现在这具身体的亲兄长，别人可以不见，自家人总是后盾的。

甚至整个宫里，都在盼着他来，莫家肯说句话，我的位置才能稳固。

自然是不敢怠慢的。

我赶紧又往另外一个方向跑，莫离来了，什么矜持，什么理智，甚至之前想好的算计，哪怕这是陷阱。

周围不一定有多少只眼睛盯着，我通通都顾不得了，一口气的跑过去。

他这回穿了一身的铠甲，冰冷，又充满了杀气，就像刚从战场上回来。

好几个宫女围着，他仍然显得那么孤独，冷冷的站在一旁，与这一切都格格不入。

我鼻子一酸，“莫离。”

叫不出兄长，也不愿意叫他哥，莫离抬头，蹙眉看着我，“娘娘不该这么称呼。”

不该，不是不能。

眼泪唰的就掉下来了，我紧紧攥着裙摆，整个人都要克制不住的摇摆。

“你们都跟我出来。”洛儿赶紧把人都打发出去，自己也跟着退出去，把门关上。

莫离是外臣，哪怕是我的本家兄长，在这后宫见面，也是不能离了人伺候的。

但规矩就只是规矩，谁家都有个例外，更何况我现在情况特殊，看似最荣耀，最荣宠。

但其实也是最危险，最如履薄冰，近身伺候的人心里多少都有点数了。

更何况我这么多天闭宫不出，王上也不曾来过，甚至只言片语，或者赏赐都没有。

要不是还有个凤印在手，只怕比之前还要来的凄惶冷清了，以前只是莫家女失势，愿意来踩的人有，可都是身份不怎么样的。

其他人自持着尊贵，是断断不能说什么的，可现在不同了，我做了这么久的宠妃，把整个大周后宫都给踩下去了。

还连累满朝文武愤慨劝谏，当然，结果还是无效的，我要是摔下去，所有人都会咬上来。

指不定还能全个忠臣的名声呢，这个时候莫离能来，已经是整个宫里的喜事了。

我深吸了口气，巴巴的看着他，我不是不想说话，相反，三千年的跨越。

三个不同身份的接触，我想说的，想问的实在太多了，可我真的不敢开口。

我怕对上他冰冷的眼睛，怕他还是跟以前一样，让我自重，说再也没有关系之类的话。

与其如此，我还不如听听他怎么说，哪怕是来警告我的，我们也可以多说两句话，多坐上一会儿不是吗。

我在他对面坐下，“莫将军，喝茶。”

这话是我能想到最不犯错的了，他的手却一抖，“你叫我莫将军？

我们之间，已经无话可说了吗？”

“咚”

茶杯被我脱手，掉在桌子上，滚了两圈，茶水淌下来，滴在我手上，裙摆上。

我都忘了躲。

还是他赶紧拿了手帕来擦，又拉着我站起来，细心的帮我擦手，“怎么还是这么不小心，你就不能让我放心吗？”

“还是？”

我愣愣的看着他，我从没在他面前毛躁过，哪来的还是？还，就是说以前也经常这样？

他说的根本不是我，关心的也不是我，甚至刚才说到我们的时候，那痛楚隐忍的表情，也不是对着我的？

“莫离，我是谁。”去特么的擦水吧，就是烫到了又能怎么样，我抓着他的手不放。

“告诉我，我到底是谁？”

我是乔桑，是三千年后过来找他，只在乎他一个人的乔桑本尊。

每一个身份，我都无比清楚，我当然不是要让他确定，我是在问，在他心里，我是谁。

他又是为了谁而来，他在关心，心疼的那个，是谁？

“桑儿。”他痛楚的蹙眉。

我心都跟着疼了，我大口大口的喘气，真想就这么算了，他很难过。

可是不行，我逼迫自己盯着他不放，“别说桑儿，别叫我桑儿。

告诉我，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还有，他说我们的关系只能这样了吗？不是这样，那是怎么样的？

兄妹，恋人，还是其他？

我第一次发现，我可以对自己这么残忍，哪怕看起来答案一定不是我想知道的，我还是执着的要问清楚。

他叹了口气，“你一定要知道吗？要知道现在还不到时候，说出来，对我们都没有好处。”

我呵的一声，差点笑出眼泪来，又是为了我好，所以不告诉我吗？

又是时间不到，等有一天我肯定会知道吗？不，我不愿意等了。

“你看看我，我现在就过的很不好，你以为只要锦衣华服，就算是幸福吗？

莫离，我告诉你，不是，不是的。”

如果莫桑那么想，她就不会死，如果我这么想，我现在就不会见他。

“我现在已经很不好了，还能怎么更加不好吗？”心里的痛苦比现实中的痛苦还要厉害。

我不愿意，“我需要知道真相，你说的对，我们不应该是这样的相处。

给我一个答案，我今天必须要知道。”

“桑”他又想叫我桑儿，不过被我看的吞了回去，他缩回手，扶了下额头。

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你每次出现都很短暂。

我知道你不是莫桑，你跟她是我完全不同的，我第一次就察觉到了。

后来每一次我都能第一时间认出来，我想把你留在身边，我知道我们是不同的。

可你都说还不到时候，让我再等等，说你一定会来，只要莫家还在，你就会出现。

我一直等，可每次你出现，都会忘了之前的事，我们就像一个圆弧一样，不断的重复。

永远都没有突破，这一次我想改变做法，我不再认出你了，我想看看，你是不是能多留一段时间。

你的确没离开，可你却成了王上的妃子，还要做他的王后。”

这回大口喘气的，换成了他，“我阻止过莫桑，但来不及了，我让人关注着她。

可她根本不听，趁我出去打仗的时候，抓住了王上，等我回来，一切都来不及了。

我想尽一切办法来见你，每一次看到的都是她，直到那天”

他没说下去，但我已经直到了，那天莫桑死了，我突然就过来了。

这就是真相吗？跟我猜的一点都不一样啊，最主要的是，我还是没得到答案啊。

他叫莫桑名字，只有叫那个女人，才叫桑儿，名字是那个女人告诉的。

到底是什么桑，她没说啊，她是从哪儿来的，干什么，又怎么会莫名其妙出现在莫桑身上，很短的时间就被挤走。

她全都没说，只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每一次她哪怕忘记了一切，但无一例外，都会爱上莫离。

都会用尽一切的力量保护他，还让他一定要保住莫家，她的眼神越来越哀切。

好像知道灾难马上就要发生，但却无能为力，莫离比谁都清楚，王权之下容不下他们。

而莫家又有莫家的骄傲和使命，双方都不能妥协的情况下，就只有碰撞了。

“我在想，是不是只有我安全了，你才能一直留在这里，所以我向王上自请，去边关。

一旦王上的计划成功，那里就会有战事，大周建国以来，从未有过的巨大战事。

成，则大周百年基业可定，败，则宗庙毁，君王薨。这仗干系太大。

便就是王上，也阻挠不得，我若是成了，可保莫家百年不衰，如此，你就可以不走了吧？”

我捂着嘴，久久说不出话来，原来都是为了我吗？他说的轻松，可他怎么不提，他此去，会有多危险。

总算是九死一生吧？万一不行呢？

败了，我该怎么办？

是了，在他的认知里面，我会回去，然后忘记一切，说不定会再次遇到他，也许就此忘记。

总之是没有什么影响的，我深吸了口气，脑袋里却出现不该出现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他是为了你，那个桑儿每次出现都是主动的，她知道莫离，记得这里。

还会把身体还给莫桑，你只是机缘巧合进来的，更是巧合也叫桑儿。

不然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想起来了吗？”

莫离说过，最久的那一次，她也只待了三天，也就是在第二天想起他的。

我已经来了这么久了，他什么办法都用尽了，反复的试探，我根本没有之前的记忆。

我拼命摇头，不行，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就算不爱我，等的不是我。

我也不能让他去送死，为了谁都不行。

“你以为这样有用吗？”莫家还是败了，就在两年之后，三十万莫家军全都死了。

这些我根本没办法说，说了他也不会相信，“你想得到的，王上会想不到吗？

你以为他会没有防备吗？还是说，你认为王上的智谋，不足以做中兴之主？

莫离，你不是让我好好的吗？让我想起来吗？那你就留在我身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