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妪目露惊讶:“娘子,那些奴仆,有的是你嫡母虞氏所赐,而有的则是大夫人所赐,从前你连名字都不过问,就将她们派去了院子里打扫或是厨房做事,现在为何又想认识她们了?”
顾钰只道:“有句话说,水至清则无鱼,而我是觉得水太静了,让我看不到藏在水底的鱼。”
陈妪略一思索,大约明白了顾钰话中的意思,便道了一声好,转身开门去了,只是顾钰这幅仿佛没心没肺似的平静样子到底让她心里有些不好受。
娘子的确是跟以前不一样了。这时的她才恍然有了这种感觉。
门开的时候,但见妙微垂着头似掉头准备出去的样子,陈妪便唤了一声:“妙微,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顾钰心头微惊,不觉眼神一凛,蹙紧了眉头。
“就在刚才,妪,奴是想来告诉娘子,晚食已经备好了。”门外传来妙微的声音答道。
“我刚才是不是说过,我与娘子有要事相商,谁也不能进来打扰?你是在偷听我和娘子说话吗?”陈妪的声音怒道。
妙微连声告罪,却在这时,寝房内传来顾钰的声音道:“妪,让她进来吧!”
陈妪迟疑了一刻,最终还是道了声:“是!”
妙微便颔首走了进来,目光微抬扫了顾钰一眼,但见顾钰正看着她,忙又跪下道:“娘子,我并没有偷听,我刚才……刚才真的只是想提醒一下娘子的,因为太夫人派了人来传话,说是要娘子醒来之后,便再去太夫人那里走一趟。”
“太夫人派人来传话?”顾钰质疑了一声,以往祖母派人来她的院子可不会这么客气,便是她还在睡梦中,也会叫人直接将她从床上拉起来,而且即便是没有她的命令,她手下那个周妪也会如此,今日倒是有些怪异。
顾钰思忖着,忽地脑海里灵光一闪,想到了周妪从她手中拿去的那些抄写着《道德经》的佐伯纸,她在书写的时候,有意藏拙隐匿了她前世所学的王逸少之书法。
难道竟然还是被祖母看出来了么?
这时,陈妪已将院中的仆婢都带到了暮烟阁的大厅之中,就等着顾钰出来问话。
然而,顾钰从寝房里走出来后,却是大步朝暮烟阁外走去,临出门时,只交待了陈妪一句:“我身边还需要两名贴身使女,妪便从中帮我挑选两个吧!我回来再看看!”
顾钰的话才落音,妙微的脸色便刷地一下惨白,站在厅中的几名粗使婢女皆将好奇的目光打量向了她,有的甚至毫不掩饰眼中的幸灾乐祸。
陈妪连忙追了上去,拉住顾钰紧张道:“娘子,你去哪里?”
顾钰回道:“祖母找我有事!”
陈妪听罢,立刻面露出担忧之色,正要说什么时,又听顾钰道:“你放心,阿娘的事,我定会埋在心底!”就算是救她出来,我也会让她正大光明的从那里走出来。
既然是顾家所犯下的罪孽,如何能不让她们忏悔。
说完,顾钰翩然转身朝前迈去,留着陈妪站在院中怔怔。
而院中的几个小鬟却是悄声议论了起来。
“怎么样?我就说嘛,妙微最近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娘子,竟是失宠了!”
“从前仗着娘子的宠爱,总是眼高于顶,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却忘了自己到底只是一个身份低贱的婢女。”
嘲笑私语声毫无顾忌的传到了妙微的耳中,令得她一时羞愧难当跑了开,躲在一处捂着双耳低声啜泣了起来,但哭过一阵后,她又抹了眼泪,自我安慰道:“不,我怎么能因娘子的一时不喜而自甘堕落,她说过,人无论处于什么样的困境,都要永不言弃。”
这般想着,她脸上也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转向那两个还在掩嘴嘲笑她的小鬟道:“以后若是妹妹们得了娘子的宠信,阿微还要仰仗姐妹们的照顾了,不过,娘子终是希望,这个暮烟阁里是温馨且平静的,娘子可不喜欢在背后乱嚼舌根之人。”
这话一说完,两个小鬟立马就住了嘴,低下头各自干各自的活去了。
这一幕正好落在了陈妪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