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沿路返回,来时是艳阳高照,去时是皓月悬空。
元毓闹腾一日也乏了,靠着车窗小憩。少翊拿起一张毯子轻柔地盖在他身上,他只动了动,人没有醒,扇子却掉在地上。少翊拾起,打开,只见扇面用狂草书写:“不识庐山真面目,我辈岂是蓬蒿人。”
乱搭且不成章的诗句,真是年少张狂,一派胡言,少翊啼笑皆非。
不知为何,他想起初次见到元毓的情形:那时他八岁,刚刚入主东宫。齐王霍少衡的伴读因病夭折,齐王母妃千挑万选相中镇南侯家的小公子。待入学的那一天,他斜睇一眼齐王身后的小娃娃,只一眼,从此就放在心上,回去跟母后哭闹数次,终于哭掉霍少衡的小伴读,闹走自己的伴读那个倒霉催的御史大夫家的小儿子。
那时候的赵元毓刚过六岁,粉粉嫩嫩,像夏末秋初的莲藕。
太傅在课堂上询问他有何抱负?他仰起头,站得笔直,对着圣人画像朗声道:“大丈夫当携领兵之志,思报效家国,做一番功绩来名垂青史。”
往昔言语,不过稚儿海口,做不得真,皆成空谈。
少翊把折扇合拢,轻敲元毓的膝盖,浅笑骂道:“生怕世人不知你的情怀,可是,宸曜啊宸曜,难道你就真能浑到枉顾伦常,做一个不孝子?”
眼前这位混世魔王自然没有听见,还顺势靠在他肩上,哒吧一下嘴,睡得愈发香甜。
很快马车就抵达龙脊山山脚。
一路颠簸,元毓渐渐睡不安稳,少翊便将身下垫子搁他腰后,又见他嘴角流出哈喇子,刚取出手帕欲拭,骈马卒然癫狂,两侧车轮闸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少翊还来不及稳住元毓,元毓的脑门一下磕到车窗上。
他揉着额头,犹在迷迷糊糊:“怎么回事?”
少翊也不知道外面的状况,只听得车夫惨烈大叫一声:“有刺客!”。
二人迅速抽剑,同时跃出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