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话,元毓再也没能听清,只因大雨如注,倾盆灌下,将尘世所有令人烦躁的声音都掩盖住。他惶惶然朝外走。不留神踩空台阶,摔滚在地,掌心磕到尖锐的小石子,登时血流一地,但很快又被雨水冲刷干净。
他跌跌撞撞爬起来,刚走两步,又被自己衣摆绊住,直挺挺摔一个跟头。
这下,不仅仅是额头磕在花坛角上,赤脚还崴在了鹅卵石的路上,真真是祸不单行、灾患重生,偏他还因要忍痛不叫喊,硬将嘴皮都咬破,血水顺着雨水滑下来,状貌竟似夜叉般可怖。
即便如此惨烈,他非要倔得爬起来,一拐一拐,忍痛跑到马厩。
随意挑了匹马,冒雨奔出东宫别院,直至楚楼,又磕磕碰碰摔进楚寒常驻的楠亭阁,一路似涝鬼一般,把那些姑娘恩客们吓得不轻。楚寒本来搂抱着几个美人享鱼水之欢。见他如此,赶紧将美人打发走,找来嬷嬷,备好干净衣裳和药酒,又唤人来给小侯爷收拾妥当。
直到弄好以后,他才倚坐到元毓身边,瞧着元毓额头的伤口,气恼道:“谁把你搞成这幅模样?”
元毓捂着额头,委屈道:“你先别问,让我喝口酒顺顺气先。”
楚寒给身旁人使个眼色,不一会儿,就搬来两坛忘忧物。他拍开泥封,将整个坛子都塞到元毓的怀里:“龙源十年酿的醉龙卧,不久前我偷拿了我爹的两坛,存在楚楼里面,今儿个拿出来,咱们兄弟俩不醉不归。”
元毓抹抹眼角:“还是兄长你最好。”遂仰头灌下一大口,“光有美酒可不行,还得给我备一桌子的菜,我要把肚子填得饱饱的,多耗费些精气,否则这气消不了,等会儿我就拔剑去砍了那三个混蛋。”
楚寒当然知道元毓是憋了一肚子委屈。不然他也不会大半夜,如此狼狈地跑到这里来。
只是,元毓不肯说,他也不好直接就问。
遂陪着元毓喝下半坛子的醉龙卧。两人都喝得晕乎乎的,直到这时,元毓方才开口,骂道:“封奉仪那个家伙不是个东西,就知道背后算计我。”
楚寒仰卧在塌,将酒坛子搁在自己肚皮上:“他从来和你都不对付。犯不着为他生这么大的气啊?”
元毓将头磕在桌沿边,不小心碰触到伤口,咧牙道:“话虽如此说,但这次他是在太过分了,竟敢拉着楼逸尘来算计我。”
“他把楼逸尘收买了?”
“谁知道他给楼逸尘灌了什么迷魂汤。”说着,赵小侯爷便伤心地捶打起桌子,像个小孩子般,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道:“……佞臣,佞臣,他们一伙人,不,就是他们三个人,算计着要逼迫我做佞臣。”
“这也能算计?”楚寒撑坐起来,酒坛子咕噜咕噜滚到地上,惊诧道:“宸曜你誓死不从,难不成太子殿下还能强要了你?”
“……楼逸尘跟少翊保证,说要攻心。”
“这就更扯蛋了。”楚寒爬过去,将脸贴在元毓的肩上,“暂且不说你听到这些话有所防备,就算没有,攻心谈何容易,你只要咬定青山不放松,那楼逸尘还能把你的心挖出来送给太子不成?”
“话虽如此,但我心里特别不舒服。”
“依我看,你不舒服的不是要给少翊当佞臣,而是楼逸尘对你没意思。”楚寒一语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