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奕宸步履轻缓走向她,双手轻抚上明澜的双肩,淡然的语气温和轻柔:
“值得!朕说值得就是值得!只因那个人是你,澜,朕已经放不下你了,朕心里……有你!”
明澜抬眸,正好对上那双深幽若古井般的墨玉黑瞳,心不由一惊,她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大声咆哮:“你不要说,我不要听!我不要听!”
他的手轻揉着她瑟缩颤抖的削肩,语声笃定:
“澜,自打朕在揽月楼第一次见到珍宝轩外你的背影那刻起,朕就已经爱上了你,朕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爱,可是当朕遇到你以后,朕才知道什么叫牵肠挂肚,什么叫食不甘味,朕是真的爱你!”
他不是该恨她的吗?
他怎么能够爱上她?她清楚的记得大婚之夜他说她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不配做他的皇后!难道他都忘了不成!
明澜被他逼到了墙角,她侧转身蜷缩在角落,水雾缭绕的美眸里浮起些许恐惧,就像一只受了惊吓的雏鸟般,捂着头大喊:“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你距离我远点!”
该死的,她在怕他!
段奕宸的手停驻在空中,他无比悲哀地凝视着明澜,幽邃黑瞳蓄满了疼惜:“澜,别怕,朕不会伤害你,朕是真的爱你!”
他的手刚触碰到她的肩,她全身一个激灵,惊恐地看着面前那张完美无缺的俊脸,视线越来越模糊,口中呢喃:“可我不爱你!”
无情的话语甫一出口,她惊愣在了原地,而他停驻在半空的手颤了下,终归黯然收回,瞧着那寥落、孤寂背影沉沉步出寝殿,明澜并没有想象中那般轻松。
“对不起!”
除了说这三个字,明澜不知道她还能说什么!
心,反而在看着他那双隐忍着浓浓伤痛的幽邃眼眸时,微微揪紧。
她真的伤到他了!
只因他的爱太过沉重,她要不起,更承受不起!
以后的一月里,段奕宸再没有出现过,明澜知道当她那句无情的话语出口,她就已经深深伤害到了他帝王的尊严,他以后都不会再来了,因为是她亲手将他给推了出去,而她要的不正是这个结果吗?为什么心里会窒闷的难受!
夜里独眠,那个有着淡淡药香的温暖怀抱再没有出现过,她的心里竟不知不觉生出些许莫名的空落。
转眼到了四月下旬,又持续了好几天的蒙蒙细雨,不知道他的哮症可有发作?而她为他艾灸才尚做了一次,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这艾灸要持续完成才会有效,当时怎么就意气用事把话都给说绝了呢!他以后是不会来了,也不知道他最近怎么样了?
又是幽幽一声喟然长叹!
“娘娘,镜妃娘娘来了,此刻就在外面候着!”有小宫女匆匆进来禀报。
“没看见娘娘正忙着嘛!不见,让她走!”
眉芬可没有忘记明镜以往的种种恶行!以前念在年幼不懂事也就罢了,更何况现在都进宫了,明镜竟然巴结上了太后,还肆意挑拨太后与娘娘之间的关系,害的陛下与太后反目,娘娘不但责怪陛下处死了那几个执事太监,而且还说了狠话赶走了陛下。
这不,都近一月多了,陛下连朝凤宫的门槛都不曾踏进过半步,更别说来看娘娘了!瞧着娘娘渐渐隆起的肚子,每天那么辛苦的掌管着后宫琐碎纷杂的事物,还熬夜缝制着衣裳,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瞧着娘娘黛眉深拧、欲言又止的模样,明显也是挂念着陛下,可是就是嘴硬不承认!眉芬心里真的是心疼不已。
明镜怎么来了?
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明镜既然登门,而她又怎可拒之不见呢!
明澜眸色淡然,将缝制了一半的婴孩衣物随手放进了针线笸箩,樱唇轻启:“让她进来吧!”
“娘娘!”
一边的芷汀老大不乐意,嘟着唇就唠叨开了:“娘娘,您真的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您忘了,她曾妒忌您的美貌总是背着三夫人欺负您!她甚至偷偷剪掉了您的头发,这么恶毒的女人您还理她干什么?陛下才罚她禁足镜月宫一月,真该把她那爱嚼舌根的舌头给割掉才是。”
“芷汀!”
“娘娘……”
“退下!”
“是。”
明澜一声喝斥,芷汀撅着唇讪讪垂首静立在了一边。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湖蓝色身影盈盈跪在脚下,明澜抚着微隆的小腹起身走了过来,亲自搀扶起明镜:“镜儿,你折杀姐姐了,都是自家姐妹,这里有没外人快快起来!”
“谢娘娘!臣妾身份卑贱又岂敢逾越尊卑伦常,陛下有谕在先,娘娘就莫再让臣妾知法犯法了!”
明镜垂首敛眉,轻声细语小心翼翼应答如流,那伶牙俐齿竟与闺阁时不差分毫。
“你呀,还是这般的牙尖嘴利,姐姐永远说不过你,不过到了姐姐这里可就不要在见外了,否则姐姐可就要赶你出去了。”
明澜低低轻笑,不免露出宠溺之色。
听闻明澜要赶她出去,明镜这下子可荒了神了,情急下旧日称呼脱口而出:“姐姐,别,别,镜儿知错了还不行嘛!”
“你这丫头,现在想起我还是你的姐姐了!”明澜浅笑着摸着明镜乌黑秀发,还不忘揶揄她一番。
“姐姐快些坐下吧,瞧你,身子愈发见重了,怎么还做这些活计,让眉芬她们做就行了,姐姐何苦凡事事必躬亲!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姐姐身子这般重,还让姐姐掌管六宫,瞧姐姐比月前可是愈发清减了!镜儿看着都心疼!”
到底是自家姐妹知冷知热一句温馨话语让明澜心中一暖,突然发现明镜似乎比以前懂事了许多!
“镜儿,断断不可胡说,这都是姐姐的职责,怎么能怪陛下!以后可千万别再说像今日这等混话,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再像府里那样整日里疯言疯语的,在宫里你时刻记住要谨言慎行,这伴君如伴虎,搞不好传到陛下那边有你受的,你怎么就是不长点记性呢!”
向来心直口快的明镜却是不以为意,依旧我行我素口没遮拦:
“姐姐,您也太小心了,陛下那么喜欢姐姐,即使姐姐做错了什么,陛下又怎么舍得迁怒姐姐呢!陛下那日还在太后面前为姐姐力辩呢!说什么姐姐是他心爱的女子!”
“镜儿”
明镜忙喝止了喋喋不休的明镜,将眉芬奉上的香茗端过递给她:“你呀,还是这么没大没小,口没遮拦,你可知道这祸从口出!这宫里不比咱们府里,有多少眼睛在看着呢,你怎么还这般不懂事!”
接过明澜递上的香茗,明镜一双如水明眸凝望着明澜,四下里小心观望了下,笑嘻嘻启唇:“我这不是在姐姐您这里说说嘛!只要姐姐不去陛下那里告发镜儿,别人谁会知道呢!”
明镜嘟着红唇,一副撒娇的小女儿态尽显,明澜瞅她这副模样,无奈摇首叹息,巧笑着伸手宠溺的轻点了下她的额头:“你呀!什么时候能不让姐姐为你担惊受怕呢!”
“谁让姐姐打小最疼镜儿呢!陛下这么喜欢姐姐,就算镜儿有什么过失,相信陛下念在与姐姐的情分,也会饶恕镜儿的不是吗?”
他竟然在太后面前为她力辩,他说她是他心爱的女子!他当真喜欢她?
“……朕已经放不下你了,朕心里……有你!”
“……朕是真的爱你!”
瞅着半天沉默不语的明澜,明镜突然凑身上前:“姐姐,镜儿……镜儿想问你个事?”
回过神来的明澜愣怔的望向一脸神秘兮兮的明镜。
“呃……镜儿,什么事?”
明镜抿了抿唇,不徐不疾启唇:“姐姐……是否……是否心里还是放不下相王!”
咝!
明澜持着青花盖碗茶的手不觉轻颤了下,茶盅里的热水溅出了些许在她的手背,她发出一声吃痛吸气声。
明镜吃惊不小,紧张的忙上前查看:“姐姐!眉芬,快拿烫伤膏来!”
“不用了,我没事。”
“什么没事,瞧,都起水泡了呢!姐姐,镜儿不是有意要提相王的,只是镜儿……镜儿觉得姐姐该早日忘了相王,您现在已经是陛下的人了,心里自然只能有陛下一人,且不论别的,现在姐姐身怀龙嗣,陛下对姐姐又痴情一片,希望姐姐能一心一意待陛下,也不枉陛下……”
明澜抬眸直直望着明镜,唇角微牵,那了然于胸的笑意让明镜一时极不自在。
她还奇怪明镜怎么会突然就关心起她来了?
“镜儿,你不会撒谎,你的眼睛已经出卖了你,告诉姐姐,是谁让你来的?姐姐知道你的禁足令还没解除,现在除了我,就只有一人有这个权利,你今日居然能到姐姐这里,莫非是……”
“不,不是陛下叫我来的,是我自己要来劝姐姐的!我……”
呀,糟了,怎么就说溜嘴了呢!
明镜赶忙捂住坏事的嘴巴,心里兀自懊恼自己怎么就是藏不住话呢!她讪讪的垂首,紧咬下唇,心虚的侧首不敢正视明澜的眼睛。
良久,明镜点了点头。
明澜重重的长叹一声!背转了身,深深闭目,须臾,她无力的淡淡开口:“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姐姐……”
明镜看着那清矍身影,她眨巴着美丽的大眼睛怔怔的望着明澜。
“镜妃娘娘,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