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事瞅来瞅去得出这么一个结论,“这不就是鹰嘛!”
“嗨,我说你到底懂不懂啊,大凡眼睛不瞎的都知道这是鹰,我们家娘……子,是问你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小顺子不屑啻鼻,珍宝轩似乎有点所言非虚,这老头什么眼神这是?
瞥见明澜投来嗔怪眸色,小顺子忙垂首后退,好在他机灵,差点一句不经意的“娘娘”就给说走了嘴。
“老先生别在意,家仆口直,没恶意的。”
明澜深感抱歉,老管事也不恼,摆摆手,笑道:“无妨,呃,这个东西说真的在咱们金陵还是很少见的,恕在下见识浅薄还真是不是很清楚,姑娘在此处稍候片刻,我们少东家很快就回来,您不知道啊,我们少东家走南闯北博闻广识,兴许他知道也不一定……”
“海叔,什么事?”一个明朗的男子声音打外面传来,声到,人亦到。
小顺子在看清来人时,瞪大了眼睛,“小曹大人!”
明澜也是一愕,原来曹醒言说的都是真的,他果真有一个孪生哥哥。
只因曹醒言之父曹方泰和珍宝轩东家殷宏是结义兄弟,殷宏爱妻病故,曹方泰内疚自己没能及时救得了殷夫人回天,以致胎死腹中,一尸两命。
故而,曹方泰将自己刚出生的一对孪生子长子过继给了殷宏,殷宏为其子取名殷天赐。
原来此人便是曹醒言一母同胞孪生哥哥,殷天赐!
镜儿似乎就是因为这个殷天赐而误会了曹醒言,镜儿心中恼曹醒言,一气之下才会参选秀女入宫。
小顺子早都望着面前这个酷似曹醒言的殷天赐呆愣的望了回神,妈呀,咋有这么像的两个人啊!小顺子摸了摸面前,没镜子呀!
“少东家您可回来了。”老管事喜滋滋迎了上来,将那佩饰递给了他,“少东家,您给瞧瞧这个?”
“原来阁下便是珍宝轩的少东家殷天赐,麻烦殷公子了。”明澜颔首。
殷天赐走南闯北什么阵仗没见过,他扫了一眼明澜,眉峰微敛,即刻颔首道,“贵客请内堂说话。”
明澜随着殷天赐来到内堂,小顺子紧跟在明澜身侧。有伙计奉茶进来,小顺子小心奕奕瞟了眼那茶碗,殷天赐淡笑不语,挥手示意小伙计退下。
殷天赐突然上前跪地参拜:“草民见过皇后娘娘。”
明澜愕然,殷天赐怎么会知道她的身份?
“殷公子你这是……快快请起。”
小顺子亦是深感疑惑,只听殷天赐如实道:“请娘娘恕罪,草民去岁曾在汀州岸上有见过皇后娘娘真颜,故方才初见娘娘,草民便认出了娘娘。”
原来如此。
这人记忆力果是惊人。
明澜扬手,眸中有着殷切之色,“殷公子不必客气,这是在宫外,就没那么多的俗礼,烦请殷公子帮忙给看看这个究竟是作何用的。”
将那佩饰翻来覆去的观看了一番,殷天赐将其交还给明澜,浅然一笑,更加俊秀丰逸,“娘娘,这乃是异邦皇家身份的象征。”
明澜凝眉,这个东西怎么会出现在金陵,还恰巧被萧晴雯给捡到了。
“殷公子意思可是说,这乃是龟兹国皇家所有?”
“娘娘圣明!此物确乃龟兹皇室之物,巧的是草民前不久刚从龟兹归来,所以对这个图纹佩饰一点都不陌生,草民确信。”
殷天赐心中暗暗称赞明澜,这位皇后娘娘可真是不简单,一语中的!
去岁,铜雀台惨变,他可是亲眼所见,陛下落水失踪至今无有音讯,想不到她一个柔弱女子竟能扛负起金陵天下,使百姓安居乐业,民心安定,对陛下更是忠贞不二,坚持不立新君等着陛下有朝一日回鸾亲政。
龟兹国之物怎么会到了金陵?难道有龟兹细作混入?龟兹与金陵一年前交恶,莫不是龟兹国派来的刺客袭击宸?
明澜神思数转,突然发现是她太粗心了,只顾着攘内,对于外邦她似乎了解无多,甚至对于龟兹的皇帝是男是女她都不是很清楚,这个发现让明澜惶惶一惊。
“谢谢殷公子,今日走的匆忙,宫中尚有要事急需处理,明澜就先告辞了。”
明澜忧心忡忡向外走去,殷天赐却在这时突然说话了,“娘娘,请留步,草民还有一事正待向娘娘禀告。”
落日西斜,策马矗立在巍峨皇城下方,久久凝眸不语。
冷风横扫,天地间浮现一抹沉闷之气,她曾经多少次渴望远离这金丝牢笼,现在终于有这个机会了,她却不得不留下来。
只因这是她心爱之人的天下,她有权利有义务帮他守住它,她始终相信他还健在人世,他会回到她的身边。
“嗡”
一行大雁打头顶低低盘旋而过,飞掠过红墙璃瓦,廊檐丹阁,直向着南方而去,转瞬间消失于广阔而厚重的缥缈云层。
轻抖马缰,驱马徐徐走过重重宫门、途经华美楼阁、廊道。
思及殷天赐方才禀告的事情,沉闷孤寂了许久的心,突然一阵莫名的雀跃,从而激潮荡漾。
骤然翻身下马,向小顺子点了点头,小顺子牵着马走向了旁侧,明澜四下里瞅了瞅,七拐八弯来到了御花园的假山石处,貌似闲情散心,漫步,时不时应景赋诗一首,见四下无人,突然,明澜低低道:“韩进。”
隐在暗处的韩进闪身而出,白色流云锦衣翩然若飞,上前恭敬单膝跪地,“娘娘,您有何吩咐?”
明澜一脸正色,“你且近前来。”
韩进起身,来到明澜身前俯首躬身,“娘娘但请吩咐,韩进万死不辞。”半晌,却并未见明澜有任何的动作,韩进愕然抬首。
冷风阵阵拂过,吹动了清素裙衫,衣袂翻飞如羽茕茕临风而立,明澜一脸沉静,轻捻着手指似在权衡。
韩进略感诧异,她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又不说话了。
明澜陡然抬首,粉拳紧握,一双犀利凤眸凝视着韩进清秀儒雅脸庞,眸中隐着丝忧虑,也有着一丝欣喜。
韩进稍稍一愣,呆然望她,良久,才听到明澜清越低沉嗓音溢出红唇:“你速速赶往边塞,记住,此行一定要隐秘。”
闻言,韩进神色凝住,清澈邃亮的眼眸里有一团疑惑在凝结骤升,娘娘这时候为何遣他去边塞?
“娘娘,现在宫中局势……请让韩进留在京畿以保娘娘周……”
明澜扬手制止了韩进,从衣襟拿出一物什交给韩进,“这兵符,你拿着以防万一,没有我的召唤不得随意离开边塞。”
“娘娘,朝中这些日子有异动,我已经查到……”
明澜突然含笑看着韩进,眸中有着一抹殷殷期盼,“宸还活着。”
韩进呆住了。
这怎么可能?他找遍了也没有一点消息,奈何娘娘才出宫一会儿就有了陛下的消息?
“娘娘这”
“有人在龟兹曾亲眼目睹一个酷似宸的男子站立在绝顶之上眺望着南方,我想他一定是宸,现在且先不论此事是真是假,我宁可信其有也要试它一试。”
陛下还活着!
韩进大喜,当即抱拳一揖:“好,只要有消息那就是好消息,韩进自当竭尽全力营救陛下脱困,只是,娘娘孤身一人在宫中事事皆需谨慎小心!”
“你放心,他们翻不了天,现在要紧的是宸的安全,宸就拜托你了。”
“娘娘,韩进还是不大放心娘娘孤身一人在宫中……”
明澜狡黠一笑,淡淡道:“狐狸尾巴已经露出来,也该是露面显身的时候了,你若不离开,那只苦心孤诣许久的狐狸又如何能不背水一战,放手一搏呢?”
“娘娘圣明。”韩进稽首。
“事不宜迟,韩进即刻启程,娘娘保重,恕韩进告退。”韩进转身阔步离开,身后传来明澜关切声音:“韩进,千万小心!”
韩进脚步顿住,转身,倏然裂唇一笑,暮色下,隐隐可见两排洁白牙齿闪闪散发着柔润亮泽,韩进深深凝视着明澜,温然抱拳一揖:“珍重!”
明澜久久矗立在假山石旁的菩提树下,仰首,望着黑沉沉的天际,冷风过处,偶有枯树枝叶哗哗飘落,摇曳作响。
宫中这几日出奇的静,明澜知道有一场风暴即将来临,为了宸,她必须勇敢面对,为了宸,她可以忍受一切苦难,她不求别的,只求他活着,平平安安。
眉芬匆匆前来,“娘娘,夜深了,您还是早些安歇吧!”将一领披风覆在了明澜纤削肩头。
娘娘似乎自从出宫了一趟后有些不一样了,她很少说话,散朝后总是会来这棵菩提树下一站就是几个时辰,娘娘到底是怎么了?
瞅着眉芬四处张望的焦虑模样,明澜突然问道:“眉芬,你怎么不问问我,韩将军这几日去了哪里?”
“娘娘!”
被娘娘发现了!
眉芬垂首,心虚低声道:“娘娘休再打趣眉芬了,眉芬从无此等想法。”脸上浮现淡淡的一抹晕红,手指一圈圈绞着手中的一方绢帕。
明澜上前,牵过眉芬的手,含笑看她:“当真没有?”
眉芬低垂臻首,眸光躲闪点了点头,“没有。”
“你呀,这心事可都写在脸上了。”明澜摇首苦笑。
这世间儿女皆为一个情字所扰,眉芬喜欢韩进,可是韩进对眉芬似乎并……
韩进这一年来默默的守护,她又何尝看不明白,只是她的心太过狭小,小到只容得下一人,而那个长久占据她心房的人让她爱的苦涩,爱的疲累,爱的心痛。
“眉芬,不要陷得太深,这是一条不归路,一旦陷下去想回头可就难了。”
眉芬咬唇,半晌,哽咽道:“眉芬明白。”
“明白就好,你和芷汀是我身边最亲近之人,我不希望你像芷汀,唉,芷汀这丫头……”明澜欲言又止,轻拍了拍眉芬肩头一记,翩然迈步前去。
原来娘娘什么都知道!
眉芬有片刻的愣怔,即刻,她拂袖拭了拭潮湿眼角,抬首,瞥见远去的明澜,眉芬忙小跑跟上。
树欲静而风不止。
朝凤宫,
大病初愈的常公公突然发现墨轩斋里少了东西,他怀疑是“内鬼”所为,他忙向明澜禀告,经过一夜查证,直到天亮时分,韩通终于抓到了那个“内鬼”。
明澜负手立在轩窗下,大殿中央,常公公俯首双膝跪地,眸色焦虑不已,心中早已是惶惶不安,这件东西丢了那可是要变天的啊!
小顺子愣愣的看着慌乱的常公公,到底丢了什么东西呢?瞧常公公紧张成了这样,小顺子眸光狠戾瞪视着明澜身后跪着哭泣的芷汀。
这个贱婢,胆子不小啊!娘娘到底什么地方对不住她,以致于这个贱婢居然背叛娘娘,这个吃里爬外的小贱人!
小顺子十分光火,“芷汀,你倒是说,你究竟在陛下的墨轩斋里偷了什么东西给了太后,你快说啊!”
芷汀摇首,哭着就是不说,而常公公却是急得挠心抓肺,这个死丫头,闯大祸了这次。她可是把娘娘给害惨了,娘娘辛苦这么久都毁在了这丫头手里!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