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号公寓的停车场夹在蓝帝网吧与蓝城美容中心之间,是一个上坡的地势,门是电子中控的钢铁伸拉栅门。
正对这扇门的停车场最里面是一面高十米宽十米的黑色铁墙壁,墙的另一边是骄阳中学的操场,而这面墙在操场上扮演的却是一个弓靶的角色,此为题外话,不再多提。
只看墙的这一面,墙角下是一座拼凑成两颗心的玫瑰花坛,花坛中的鲜红玫瑰一年四季都会盛开。
这倒不是有什么魔法,而是因为这里头的玫瑰有一半是连香味都以假乱真的人工玫瑰。
当真的玫瑰凋谢时,她们仍然会绽放,因而这座停车场总是四季飘散着玫瑰花香。每年的情人节,总有许多的男女学生在路过栅门时忍不住偷看上两眼。
这一晚从别墅回来,伊悠然但凡要走时或回来时,她并无与人说的习惯。于是,不待方是停好车,她便抱着阿尔法兀自从车库一侧的小门进公寓去了。
方是当然也不以为意,一手提着他的百宝箱,一手按开了后车厢的钥匙。
厢盖在他眼前缓缓升起,当开到一定宽度时,其中忽然如矫健的灵猫般滑出一个女子,眼前一花,女子手里一支精致的小鱼匕首已扣在他脖颈上。
那一席黑色锦绣般的卷发,带着迷人的幽蓝色光泽,前几分钟他还在另一个人身上看见过。
但二者相较,何其迥异?一个是令人心醉的女神,这个……看眼前架势,恐怕说是地狱来的女修罗也不为过。正想着,却听那人用女子中少见的磁性嗓音压低了沉声警告他,“若不想身上无缘无故多几个窟窿,今晚最好给我睡在这辆车里,别进来打扰我们!”脖子上一丝刺痛,说明她不是在开玩笑。
方是用手一抹,沾上一点血丝,那人警告的声音犹言在耳,鼻尖还能闻到一股深沉的檀香。
连体香都如此男性化……这样的女子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姓冷的到底喜欢她什么呢?难道混、黑、道的都有自、虐倾向?
方是在玫瑰花坛边蹲下身子,将指尖那一丝血红抹在同样颜色的玫瑰花瓣上,自言自语,“对不住了,雷老,若是你可爱的孙女对在下稍微客气一点……”他又一抹出血的脖颈,再度将血花揩在花瓣上,“在下或许还可以考虑不通知姓冷的……”手指停留在一片花瓣上小小拨弄,他似是在问玫瑰,“你们说,给她七天时间够不够呢?不够?那三天好了……”
…………
慕容璃手上匕首潇洒地一转,收入了脚上长靴之中。
无声推开公寓的旋转玻璃门,她察看四周,很快便在玄关处找到中控锁,一一按下,把外面的横向铁栅门都放了下来,即便这样还不够,她捋起左袖,露出左腕上一串纯黑色的七颗玉石串成的手链,稍微拨弄了一下,牵引出一条电子线连接上中控锁,几个按键之后,她满意地拍拍手,将衣袖放下,收回串珠。
转身打量这座大厅,她亮紫色的眸子犹如红光扫描一般,仿佛几个照面便已把这幢房子里里外外都透视了一遍。大厅里没有过亮的灯光,只开着柔和的浅蓝色水晶灯。
东北角二楼一处圆形玻璃建筑内,灯光从深紫色的玻璃中透出来,隐隐约约可见一个可爱的影子。
还是这么爱干净!也不怕着凉……她微微摇首,露出宠溺的笑容。
然后便如走在自家庭院一般,优哉游哉地踱步穿过客厅,路上好整以暇地以手拂过所经之处可以摸到的东西,最后一步一步如猫般踏上台阶……在北墙的落地窗前看了一眼外面亮如白昼的广场,到此为止,她换上严肃谨慎的颜色。
如灵猫一般跃上最后一处台阶,悄无声息地开了电脑室的门,幽影一般穿越而过,像拨开一片空气般推开了卧室的门,最后……没费多少功夫便找到了书架后,浴室的开关。
这下,就是想瞒也瞒不住了。门一打开,她便在后面。
慕容璃却并非害怕,要怕也是兴奋难以遏制的那种害怕。“啪”她按下了机关。
两叶书柜分开的瞬间,一条曲线优美的长腿随着飞舞的雪纱睡衣凌厉划破空气直朝她脖间要害攻来!
她却不反不抗,露出笑靥如花,由着对方步步紧逼直至无路可退,舒服地一矮身子坐在了后面的大床上。
“微儿姐,身体不适就不要剧烈运动了,小心信纸掉下来。”她道。说话间,同时忍不住扑哧一笑。
顿时,令室内柔和的水晶灯眨了眨眼,似乎黯淡了不少。
“璃?”伊悠然顿住身形,飞舞的雪纱随着空气冉冉落下,从她微微开合的唇间逸出一声惊咦。
“不就是我喽!”慕容璃明眸皓齿地看着她,因为之前的运动,伊悠然衣衫半解,露出了雪白的左肩,那处一枚浅蓝睡莲的印记半隐半现。
慕容璃看得紫眸一炽,忽而起身上前拨开,将手覆盖上那一枚胎记重重抚摸,“果然是你。”她回望伊悠然的蓝眸,另一只手撕开自己的左肩,只见一枚浅蓝色的蝴蝶印记赫然其上。
伊悠然秀眉微皱地拂开她的手,面色也露出一丝如雷、管家一般的无奈,斜了她一眼走至床头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蜂蜜茶。那一眼无限嗔怪,似在说:怎么还是老样子!看在他人眼里,却是明丽不可方物。
慕容璃呆了一呆,才满脸堆笑地凑过去,没有杯子,捧着她专属的雪阳杯便要喝茶。
伊悠然又是一瞪,将手里的一只青玉杯给她,自己换雪阳杯。
慕容璃悻悻地接过。你还不是老样子?好歹也是生离死别过后的重逢了吧?还是抵不过你的洁癖。用一下你的水杯又不会怎样……
两人喝着茶,气氛一点也不像死别十几年的故人重逢,反像她们昨日才话过家常,今日便又相约喝茶。
伊悠然整理了一下思绪,“雷让我见的人就是你?”
慕容璃点头承认,知道她说话的习惯,言下之意必然是问两人的关系,于是回道,“他以前是我们慕容家的执事。”
伊悠然想到什么笑了笑,“我听叔叔说,他以前也做过冷家的执事。岂不是……”
“三姓家奴呗!有什么不好说的?”慕容璃大方地说,“虽然他跟我是有那么点情分,但和你比起来那是两码事,不管你说他什么,我都当歌来听。”她说完,却对上伊悠然有些意味不明的目光。
“怎么了?”慕容璃紫眸微微闪烁,对方的蓝眸像能看穿什么似的,令她平白有些心虚。
伊悠然微微摇头,收回了目光,饮一口茶,“没什么,那是你跟他的事,不需要我来关心。”若是别人说这样的话,慕容璃会以为对方是在耍别扭、赌气,但这话从这位嘴里说出来,她却很清楚很明白她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那是一种深入骨子里的冷淡和漠然。
若论幸运的是,放在别人那里,伊悠然连这样一句话也不会说,只会以意味不明的淡淡微笑带过去。但换做慕容璃,还有幸能听见她这么一句解释……也许是该偷笑了。
“谁要你管那老头的事?但我的事你可不能不关心哪!”
“哦?”释义为你有什么事?
“我啊!我快被冷绛宸那个家伙给逼疯了!微儿姐,你不知道,自从你……你不在的时候,那家伙每年每年的逼婚我,我都快被他逼死了!要不然今晚也用不着偷偷摸摸来见你了,人家刚才躲在后车厢里,脏死了……”
“下去。”释义为既然知道脏,就别坐在我的床上。
“微儿姐……”慕容璃无限委屈,这哪像是久别重逢的人哪!“……知道了,那我借你浴室一用,洗完澡我们再继续聊天好不好?”正说着,一块新毛巾、新浴巾、香花、牙刷等全部崭新的一套洗漱用具先后朝她砸来……连言语都不必了,直接释义为不许用我的……任何一样。
“出来床单你换。”在她进浴室之前,床上人不冷不热地丢来一句。
她抽抽眉毛,一脚踏入浴室之前,还依稀听见,“明天洗。”言下之意,换下的床单也是她洗,“女王陛下”容她等到明天再洗。
……谁知她从浴室出来却见,床上那人已朦胧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