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隽记不起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情,只是告诉参乌,自己需要想一想。一连七天,她都盘膝坐在九腰湖边,望着碧波万顷的水面,想起前世原主的记忆,想起出来这个世界时,原主严肃告诉她,容陌与花篱是命定姻缘。想起晨起日出时,天地一片红光中相扣的手掌……
记忆来去翻腾,想不出所以然,或许是情还未入骨,但她需要和容陌谈谈。双手捏诀,剑信破空而去,牧隽安宁下来,心思净明一片。
迎风独立在云峦主峰上的云衣修士,衣袂飘飘,如玉的面容平静淡漠。一道苍翠的剑信破空而来,停在他的面前良久,他睁开双眼,黝黑的眼眸波光一闪,伸手一点,耳旁传来熟悉的声音:“末时一刻,九霄云台,隽候大修一晤!”
容陌反复听了三遍,想起师父六日前的谈话,作为云华宗未来的掌门,作为容家未来家主,他身上负有良多责任。作为一位惊才绝绝的修士,他有自由的资本,却逃不过命运。
容陌踏着风影剑立在云海之上,望着九霄云台悬崖边,新起的亭台,名为懂。一字之亭,他的双眼突然泛酸,亭中盘膝而坐的秀雅女子,如墨华发披散在肩头,白玉长指抚过琴弦,琴声豁达宽容,仿若她的笑容。
曲罢,亭中云衣女子抬起头,明眸善睐,偏头孩子似的眨眨眼:“大修扰了我的琴声!”
“容陌补一曲给师叔祖,可好?”容陌踏入亭中,在她的对面坐下,伸手点点她的鼻子:“小气!”
“有何不可,请!”牧隽把膝上的琴递给容陌,侧身端起桌上的茶杯,为他斟上一杯灵茶,便闭眼静心。
容陌修长的手指,轻划过琴弦,一连串飘逸如风般的琴音飘出,亦如容陌:姣姣月华,风停云台,回眸见伊人,明眸善睐。
云出金乌,华发泼墨,馨香入吾怀,十指如盘扣,心若擂鼓响,娇颜若霞。
忽闻惊密,心生惶惶,吾之伊人,命运相隔,心固若道。
曲散已久,牧隽睁开眼,望着容陌,他正深深的盯着她,两人相视良久,忽然同时大笑。
牧隽端起玉杯,朝容陌一抬:“敬你!”
容陌端起茶杯,朝牧隽一抬:“敬你!”
以茶代酒,敬彼此,敬命运,敬大道,敬心悦!
黄昏近,夕阳火红的余辉洒满云海,容陌站在风影剑上,光影从他背后照射过来,牧隽仰头看不清他的神色,只看见他以大礼朝自己一礼,庄严肃穆。牧隽整整衣袖,同样郑重的朝他回了一礼,肃穆疏离。
十日后,云华宗外门弟子去往岳友群山,花篱独往深山,偷抱走五阶迅影狐的幼崽,被两只成年迅影兽追杀。危难之际,正带领内门筑基修士的容陌路过此处,出手救下了她。
花篱紧抱迅影兽幼崽,昏倒在容陌的怀里,风华绝代。紧跟随在容陌身边的大眼女子,抿紧樱桃小嘴,拉拉容陌的袖子:“陌哥哥,我来抱她可好?”
“恩,”容陌转身就要把花篱递到玉曲伸出的手臂中,花篱呻吟一声,下意识的侧身抱着容陌的腰身。一旁的大眼女子贝齿轻咬,恨恨的盯着容陌怀里的花篱。
容陌神色难辨的盯着怀里的女子,想起笑容淡淡的立在云台上,跟自己道别的身影,心骤然缩紧,让他的呼吸都困难起来。
花篱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正午,幽静的净室,盘旋着淡淡的凝神香,她想起昨日从天而降那一道剑影,心跳快了两拍。推开门,就看见静坐在院落石桌旁的两个人,男子正捏着白子,盯着棋盘神色淡淡。旁侧的云衣长裙的女子,端着茶杯笑容娇美。
花篱瞧了两息,突觉眼前这一幕刺眼得很,她垂下眼帘,默默的退回了房间。端着茶杯的大眼女子,撩了撩花篱远去的背影,撇撇嘴,视线便落回棋盘上。思索良久,便抛下手中黑子,嘟着嘴:“我输了。”
“你可自行回去,”容陌抬头望着她:“姑姑盼你良久,切莫再任性。”
“玉曲知道了。”大眼女子悻悻低头,过了几息,伸手拉着容陌的袖子:“陌哥哥陪我回去好不好?爹爹好凶……”
“五日后,我不得闲。”容陌抽回自己的袖子,转身走了几步:“净室的弟子,你多照看照看,我先回宗门!”余音寥寥,人去杳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