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老何和妹伢子睡得很香,第二天早上,要不是师父喊吃早饭,可能还要睡到中午。吃了饭就收拾滑竿和东西,只等老黄和小陈来了。太阳两根竹竿高了,老黄小陈才来。这二十多里的路,也要不了多长时间。妹伢子在心里,有点儿怨他们太拖拉。和师父打了招呼,抬了滑竿、带上东西就上路了。妹伢子和小陈抬着老赵、走后山山坳下山,老何和老黄从梯子岩下山。在山下汇合,然后换着抬。在路上,老黄把做背架的事给老何讲了。他说:木匠师傅很内行,一说人家就明白了,说两个桩子下边要加个三角木板,这样桩子才能托住上面的东西。材料有现成的,简单,只是缝背带麻烦点。要四角一个。棕绳已经买了,还买了五十斤米,榨菜一坛,霉豆腐一坛,还有碗筷、这些收拾成一挑妹伢子听老黄这么说,有些不解。他说:准备那么多东西,像搬家一样。老何笑道:路上人家稀少,按说,没有哪家能够拿得出二十多个碗,米也是一样的如果人家只有一二十斤米,那你还吃饭不吃饭,下一家可能还要走十里八里呢,咋办,我们带一点,也可以应急。妹伢子听了、他说:是这个理,收拾好了我来挑。老何说:換着挑,可能要收拾三挑子呢说完这话,老何皱了眉头,沉思一想,不行他说:不要顾了这头、忘了那头。妹伢子、你也不能挑。我们俩还是把精力放在安全上。我在前、你在后。路上把手枪和匕首都准备好。老黄和小陈换着挑,跟我在前,王先生家两个伙计,跟你在后头,把长枪用布包好,捆在柴禾里,放在背篼上,遇有情况,你们在后面,把枪拿出来,见机行事。妹伢子说:过去打仗,那么大的场面都见过,还怕几个小蟊贼。老何你放心,我断后。
到吃中饭的时候,他们赶到了城里,把老赵安排好,吃完中饭,他们四人就去木匠铺看背架。材料是现成的,上午做了一个出来,大家看后,还很满意,又试背了一下,也很合适。老何说:两根竖棍不一定要那么长,到摞在上面篾篼的中间就行了,木桩下面两寸,木桩上面三尺。竖棍整个长度,三尺三就可以了。师傅点头认同,说了一声,晓得他问:背带咋整?老何说:有百把斤的重量,不能太细,下面拴在木桩那里,上面拴在中间。老黄问:怎么系上呢?木匠师傅说:中间凿个洞,棕绳从前面穿过去,打个结、或拴在下边的木桩上。走的时候,老何问师傅:明天下午来取,怎么样?木匠师傅面带难色,没有应声,他赶快进去问老板,老板出来说:可以,今天晚上我们多赶几个。这是小生意,赚不到什么钱,所以老板一直没露面。老何说:我们是卖苦力的,一天也赚不了什么钱,生活很艰难。他像在诉苦,也像在哀求。他接着说:我们是走长路,万一不合适,在半路咋整,背带要宽一点,要背百把斤,窄了、勒得慌。
出了木匠铺,老何问老黄:今天挑夫能不能找好?老黄说:尽量吧,这挑夫虽然没有帮会,但也是有头头的。老何说:那好,你们三个去联系挑夫,我去找胡管家,说说那两个伙计的事儿。于是兵分两路,老何就去王先生的店铺。在店铺找到了胡管家,一阵寒暄之后,自然谈到准备情况。老何说:今天去招挑夫,明天下午,就要去试一下背架和桐油挑子,看背架和扁担合不合适。另外就是你们的两个伙计,叫出来见见面,我们说道说道。胡管家说:只有一个在家老何说:一个也行胡管家把扇子一收,他一扬手,一个小伙计忙跑出来,在老胡旁边候着,只等管家吩咐。胡管家没有看他,说:叫永顺来,小伙计就一溜烟跑进去了。老何对胡管家说:走小路,一定要准备好,前不挨村、后不挨店的。…这时一个伙计出来,到管家后面问,管家在叫我胡管家介绍说:这是何先生伙计很乖巧,马上对老何鞠躬,说:张永顺见过何先生。老何听了他口音,说:肯定是老乡张永顺说:在下是,湖北人,老何笑着说:我说呢,是故乡人,我们后天、天麻乎乎亮就走,你把枪用破布包一下,捆在柴禾里,放在背篼上,你们也要多带几双草鞋,带点水,准备点绳子,带两件厚实一点的衣服,路上没有栈房,你又不挑担子,多带点东西不会错,你们跟那个小梅走后面,听他安排,相机行事,遇事不要慌张。老何交待完后,胡管家说:安排这么详细,想的这么周全,老何,这次就全托你了。
老何回到黄家,他们都已经回来了,老黄说:已经说好了,明天下午到木匠铺试背架,然后再到榨油坊试扁担。上次说的布、买来了,有好几匹,靛青,满街都是这个颜色。老何对妹伢子说:妹伢子,你看妙常师父的尼袍,都打补巴了,反正现在也有钱,下次给她买匹布,让她自己缝,听她那口音,是我们湖北人呢?不知为什么出了家,听她的谈吐,还是有文化的人。妹伢子随声附和:我看也是,下次给她买吧!
看没有什么事儿了,老何就问:老赵的伤,是到天主堂找高神父呢,还是请别人看看。老黄只是抽烟,不说话。小陈说:上街有个张医官诊所,他是西医,是个下江人,医术还是很高明的。老黄把烟灭了,他对老何说:老到天主堂去不好,那个地方,太招人显眼,我看把那个张医官、请到这里来看看比较好。老何点点头说:要得,那就这样吧!
天擦黑的时候,老黄带着老何,到了诊所那里。见门上挂着一个牌子,张医官诊所下面还有两个小字,西医。门是开着的,屋里点着一盏洋油灯,显得有些昏暗。两个人进了门,老黄叫张医官,里屋出来一个中等身材微胖的男子,身穿一身大白褂,张医官说:哦,是一街的黄老师,看病?请坐。三人坐下后,老黄递上一支大白杆烟,张医官连忙说:不会于是老黄和老何,就划了洋火,抽起烟来。黄老师说:哦,前几场那边打仗,你知道不知道张医官说:有所耳闻,离我们这里远呢。黄老师说:是远一点,不过那子弹,打得很远,真是无巧不成书,偏偏打到了我们一个湖南客腿上,大腿小腿都有眼,看样子还没有伤到骨头,几天前找天主堂的高神父看过,上了药,现在也该换药了,你能不能去看看。张医官说:你还是找高神父看吧,中间最好不要换医生。黄老师说:天主堂那里招人显眼,这又不是什么好事儿,政府知道了,又要刨根问底的,多有不便,还是请你看看好。張医官问:他是干什么的?黄老师说:我也不怕你笑话,寒假的时候,挑桐油到铜仁那边去赚两个钱,这是我路上认识的朋友,湖南客还能做啥?做生意的。张医官点点头问:人呢?在哪里嘛。黄老师说:就在我家张医官说:那就先去看看吧!于是三人就到黄老师家。到了黄老师家门口,碰到小梅,黄老师介绍说:这都是他们做生意的湖南客。张医官看了看,点点头,就进到了屋里。老赵起不了身,只是冲着医生笑了笑,天气热,身上很久没有擦洗,味道大一些,张医官没有什么反应,显得若无其事。
他打开绷带,揭开纱布,查看了几个伤口。然后他说:很好,没有感染,小腿只是子弹划了一条沟,已经结痂了,不要抠,让它自己掉下来。大腿是打穿了,还好,没有伤到骨头,快愈合了,现在就可以拄着拐杖,试着走一走。伤口不用清洗了,纱布太脏,把药重新换一下,你跟我去拿药吧。老黄就跟张医官走了。
老何觉得:三个人都住这里,太挤了。他问小陈:你们家的房子,是不是宽一点?小陈说:差不多,真不如把老赵放到我们家,我们家背一点,这里离街近,人杂一些,我们家人口也少,只有我和我妈,我妈年纪大一点,但那后边住着我本家的一个姐姐,她可以帮忙。老何说:等老黄来了,我们再商量商量。不一会,老黄把药拿回来了。老何问老赵:是不是要吃点鸦片呀?老赵说:不清理伤口,就不用了。老何负责换药,他是这方面的老手,先松开绷带,拿掉那块脏的纱布,把涂了新药的纱布,敷贴在伤口上,外面用绷带捆绑上,就成了。换完了药,老何就问老黄:都住这里太挤,你看怎么调整一下。老黄说:小陈家人少,位置也背一些,你们到他家去,让嫂子到玉珍家去、和玉珍做伴,我们走后,房子里就剩老赵一人,把门一锁,谁也不知里头有人,每天让玉珍给他送点儿吃的就行了。老何听了点点头,表示赞同,他也认为这样最好。
吃过晚饭,就把老赵背到小陈家。安排停当,就一起商量明天的事来。老黄说:明天我一早要赶到陈家沟,把学校里的事,安排安排。回来时,把老赵的拐杖带来。妹伢子说:路上要穿好几双草鞋,明天早晨上街要买,还有带水的水筒,绳索,灯笼烛,最好有马灯。老何只是抽烟,他没说话,老赵催促他说: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明天是最后一天准备了,你得铺排铺排。老何说:这次的事情,能不能做好,关系到我们,今后能不能在这里扎根安家,所以我觉得,还是要把安全放在第一位,绝对不能麻痹。首先,我们六个人,就是王家两个伙计,我和小梅,另外就是老黄和小陈。都不挑担子,随时准备应付特殊情况。另外就是,我和小梅,王家两个伙计,老黄和小陈,只替换着背一个背篼,始终有三个人空手,保持好体力。王家两个伙计,背篼里背着藏枪的柴禾,水和绳索。我和小梅背水,绳索,灯笼,火把,手榴弹和钱。老黄和小陈背一个背篼,背草鞋,水和一些杂物。另外再请两个挑夫,米和菜碗筷收拾一挑。背架收拾一挑。不要怕花钱,不能图省钱在小河沟里翻了船。上午准备东西,下午等老黄回来后,我们一起去试背架和扁担。老何讲完后,老赵说:这次你们出去,快三十个人了,二十多挑担子,走起来是一大串儿,声势浩大呀,走的时候是桐油,不值钱,没人看得上,回来就不同了,你们要特别小心。
第二天上午,该买的东西都全买了,只是觉得时间走得快,转眼就到了中午。老黄从陈家沟回来,把老赵的拐杖带来了。老赵试用了一下,还挺好使。下午,老黄领了那些挑夫,到木匠铺试背架,然后再到榨油坊试油挑子。一切按计划,顺利办理,只等第二天上路。
天亮了,小虎醒来,已无睡意,就起来洗漱。张妈也起来了,她过来拿东西,准备出去买早点,见小虎已经起来,便说:起这么早干什么呀!多睡一会儿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