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沈盼明仿佛都过他看见了一个慈爱的老父亲。
只是面前的温润少年无论如何也无法叫人将他与满面褶子的慈祥老人联想到一块儿,沈盼明也只能是觉得自己脑洞太大都是罗晨那个不靠谱的的锅。
其实出去玩也是极好的,自小到大,沈盼明还真就没几个机会是跟其他孩子一样好好在公园之类的地方玩耍的,小时候一心只知读书,等到大一点了,便有了挣钱的意识,后来孤儿院做不下去,别的孩子都有了安顿,沈盼明却拒绝了院长的援手,只用补助金租了一个能住人的小地方,一边上学一边在课余时间打工,勉强完成了自己的初中学业。
因着他小,没几个地方敢收童工,工作也便不好找了。他是什么都做过,去工厂以不存在的爷爷奶奶之名领了小手工回家,或是平时收集瓶子去卖,也遇到过好心人,愿意让他在自家小餐馆里帮帮忙,只是不能说是打工的,只能说是家里孩子出来帮忙。
到后来中考一举成名,以全市第一的好成绩被现在的中学破格录取,便开始有人找他给孩子补习,毕业的那个暑假与开学的第一个寒假,他都被富庶人家聘请过,管吃管住,也不是图他教得多好,只是他是个活榜样,要放家里撂了鞭策孩子。
开学后学校他申请了学期间在学校留宿,周末也有老师邀请他到家里看看,等放假了他才是又租个小房子,继续挣自己的钱。
哪还有功夫玩闹?
其实即便真的有功夫,他也是不大乐意跑到人群中去的,孤零零一个,像什么话?
只是这会儿苏言笙能陪他出去走走,他却有些挪不动步子了。好半晌,他终于是忍不住看向了对面:“你会不会弹钢琴呀?”
这问得还有几分扭捏,苏言笙没料到他会这么问,随即又笑开了,直接起身:“跟我来。”
他领着沈盼明到了放那大家伙的小厅里,给沈盼明端了张凳子坐下,自己便去掀开了琴盖。
看见那些个排列的齐齐整整的黑白键时,倒还真有种恍如隔世的味道家里面本来是有的,是父兄专门为他准备的礼物,只是,他有多长时间没回过家了来着?
其实也记不清晰了,只知晓他走的时候侄女还在念书,回来时却都已经结婚生子了,再到如今,连侄女的大儿子都入行十多年,准备与心上人订婚了。
多少年,倒也不重要了。
手指触上琴键,而后用一种虽是轻巧却也依旧不容置疑的力度压了下去,随后左手接上,共舞的同时又依附着对方攀援向上,音律回转间描绘出的是一处触目空旷的原野。
有花,有草,有湖,有树,静谧得仿若梦境。
偶然也有兔子闯入草间或鸟儿飞掠过湖面,惊碎一池涟漪。本是误闯,却更添几分灵气。
本是想说一句“略懂,只是不如我母亲”,可话到口边却说不出来了。
苏母是正儿八经世家出身,哪怕后来学的不是这块,从那样一个家族熏陶出来,过了她父辈的眼,又能差到哪儿去?可他苏言笙又何尝不是打小在父兄眼皮子底下磨练出来的技艺。若论技巧兴许敌,可若论情深……
若论情深……
也未必就是败了的。
不知不觉间,述说着温和静谧的琴声已经转了个调,自隐隐熟悉到全然陌生,却也不见沈盼明流露出诧异模样,只在苏言笙意犹未尽地终止之后,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看得苏言笙都有了几分不自在:“晏晏,你能分析他心理活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