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李存绍、李存颢两个指挥两千余人为主组成的征讨幽州的前军在腊月下旬,临近春节的时候默默开拔出了通成门。城中的人以为这支军队是去支援南边晋王的大军,但这支仓促出征的队伍出了通成门却沿着官道向北边行去。
李存绍骑在他那匹乌骓上,满脸的愁容。
这两天他一直难以入睡。不仅是因为过于寒冷的天气,更重要的原因是叔父李克宁。他仔细回忆了一下“曾经”的记忆,确定了自己并没有得罪过李克宁。思来想去,难道是因为李克用叫自己参与政事碰到了李克宁的利益?
他越想越头疼,后来干脆不再去想。毕竟有机会带兵打仗积累经验才是自己希望的,如此一来倒是让李克宁在不经意间成全了他。
军队昨日刚过了忻州最北边的唐林,跨过沙河就到了代州境内。唐时的河东道被划分为一府十八州,河东地区民风彪悍,素来是唐代重要的兵源地。最盛时全国有近三分之一的府兵都来自于河东一道。而如今各地建制崩坏,李克用实际掌握的地界也比地图明面上的河东道要少去了六州。
从太原府出发前往东北和卢龙军接壤的蔚州,沿途要一路北上经过忻州、代州,过了五台山还要再折向东北才能到达蔚州州治灵丘城。看似绕来绕去很是麻烦,实则河东被吕梁、太行两座山脉夹在着,南北间能走的大道确实不多。
李存绍麾下铁林一军几乎全是骑兵,若是不管李存颢的步兵,这会估计已经能到蔚州境内了。但一方面李存绍想要观摩一下李存颢的行军扎营之法,一方面也怕自己毫无经验,若是遭遇敌人恐怕保住了性命也会大败而回。一个被人耻笑的武将在如今这个世道是混不下去的。
越往北走反而不再像太原府那般冷了,东边的山脉挡住了大部分的西北风。李存绍还是穿着他那副山文甲,不同的是颈上露出了里面雪白蜷曲的卷毛那是薛娘为他加的一件厚狐皮袄子。虽然狐皮上的绒毛钻到袍子里面很是痒人,但在这时节李存绍倒也宁愿选择痒一点。周围的军士们有些甲里也套了袄子,不过是羊皮制的。
最冷的地方还是手,李存绍的一双手早就被冻的皲裂,一握拳就生疼。不是他不想带手套,而是手套会大大影响骑马和作战,他只好抓着缰绳,尽量把手缩在袖口里。
李存绍一边骑在马上慢悠悠地跟着行军,一边听旁边几人说着闲话。
“小太保,你说这么冷,咱去了能打起来吗?”
问他的是杨载,自从被李存绍提拔做了厢指挥,这家伙倒在军中一直颇卖力气。
李存绍哪里知道接下来会怎样,便懒得回他。
倒是一旁的王定见李存绍没吭声,接过了话道:“那刘窟头能有胆子打咱们?那幽州还是晋王打下来的,谁知道他是这么个没良心的东西。”
李存绍听得有趣,“刘窟头?刘仁恭还有这么个名字?”
“小太保不知道么?窟头不是名字,只是那刘仁恭最爱干那从土里掘道攻城的事,所以军里大伙都把他叫刘窟头。”
“哦那这么说,那刘窟头擅长攻城。那他野战又如何?”
这下杨载和王定都嗤笑了。“刘窟头就是个溜须拍马之辈,莫说咱晋王了,就连之前那蜡枪头李匡筹都能把他杀的大败。”
李存绍一听心里顿时有了点底,这刘仁恭似乎在打仗上并不算厉害人物,看来此役不会太难打。
如今做了李存绍亲兵队将的薛直又接着说:“那刘窟头如此不堪战,会不会小太保跟晋王大军一到就来降了罢?”
李存绍却突然笃定地说,“刘仁恭不是那样的人。虽然只占据卢龙一镇之地,却一直受着河东节制,心中难免不甘。其人野心不小,加上父王暴戾天下皆知。如今父王决心要打他,那他估计也不会轻易罢手。”
看几人听了似乎不以为然,李存绍也只好笑笑。倒是杨载在一旁暗地里犯了迷糊,小太保刚还不知道那“刘窟头”的来历,这会又似乎对他颇是熟悉,实在令人不解。
征讨幽州的前军到达蔚州已经是除夕的前一天了。
蔚州城并不算是坚城,但因离着北边契丹和鞑靼部落不远,经常要有大军来此卫戍防御,因此粮草军械的补给也算充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