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若的失宠便是从那日挨了询的训斥过后开始的,询再也未来过感古堂半步。即便是到了七月十五日的中元节,合宫宴饮,询已是下了旨意,命茯若不必前来,这样的旨意几乎是等同让茯若禁足了。茯若为此倒也是不为所动,她性子一向清冷高傲,只从被询斥责了过后,也不愿再去与他相见。只命清儿与秀儿去感古堂后小厨房里,随意做了一些小菜充饥。
黄昏时分,丝竹声悠悠扬起欢颂之调。越发衬得感古堂内清净幽闭。
王尚仪只在一旁为茯若布菜,一言不发,神色平静,倒是清儿在一旁面带愤愤之色。几次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嘟囔道:“小姐便能安心被这般冷落,阖宫上下都在宴饮,唯独小姐被幽禁,奴婢好生为小姐抱不平。”
茯若头也不抬,只是冷冷道:“只是未让本宫前去赴宴而已,怎的便是禁足了,况且宴席之上,人多嘴杂,本宫也着实不喜,不去倒也清净。”
清儿满脸皆是不甘之色,道:“奴婢只是忧心小姐又似从前那般被皇上冷落罢了。”
茯若冷笑道:“难道本宫眼下的处境,还不算是被皇上冷落么?”
清儿道:“难道小姐不想让皇上回心转意么?”
茯若蹙眉道:“莫不是要委屈本宫去向皇上认错,本宫可是万万做不来的。”
王尚仪不满的看了清儿一眼,沉吟道:“清儿忠心事主乃是好事,只是贵嫔娘娘正在心烦,还不如让娘娘先清静片刻。”
清儿才闭口不言,用完了膳,命纹绣和秀莲把残羹剩饭收拾了,径直进了感古堂内殿,只唤王尚仪入内。
王尚仪拧了一把浸透了玉兰花汁的热毛巾给茯若敷脸,茯若道:“本宫如今业已失宠,王尚仪跟着本宫不觉得前途无望么?”
王尚仪徐徐道:“宫内失宠得宠原本便是常事,娘娘如今只是受了皇上的训斥,算不得什么的,且娘娘好歹还有仁惠太后,即便贵嫔娘娘失宠,仁惠太后定然不会坐视不理。”
茯若欣然一笑,对着王尚仪和蔼道:“难为你倒是思虑周全,不似得清儿那般言语无状。”
王尚仪和蔼一笑,温言道:“清儿也只是一心为了贵嫔娘娘,好歹她是自幼跟着娘娘的,眼见娘娘收了委屈,自然是会心有不甘的。”
茯若幽幽叹了一口气:“如今仅仅只是不让本宫前去宴饮罢了,或许是皇上还在气头上,自然不愿见本宫的。”
王尚仪蹙眉道:“奴婢只是忧心有人眼见贵嫔娘娘说了冷落,借机落井下石。”
茯若捋捋发髻上的流苏,望着窗纱外夜色微朦,道:“世态炎凉,人心原本便是如此。”
王尚仪垂首,微微咬唇:“倘若长此以往,奴婢只怕对贵嫔娘娘不利啊。”
茯若闻言后,便陷入了深深的惆怅里,只能暗暗地叹息了一声。
接连数日,询对茯若都是这样的冷落,他再也未曾踏足过感古堂,期间皇后特意派云翳为茯若送了些解暑的汤药,宜贵人也带着惠顺帝姬前来探望过两三次。茯若也不愿出去见人,只是将自己闷在感古堂内,或许是这样的气郁难纾让茯若整个人都失了力气,精神委顿。
偶有一日,茯若觉得在感古堂闷了数日,眼见外间便是一个极其清幽的所在,便带着王尚仪与清儿,秀儿出去略走走,不过数步,茯若便体力不支,脚下一个虚浮,便不省人事了。茯若醒来时却见是太医在旁边。皇后身着牡丹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凌云髻上随意装饰了些许珠翠,与平日奢华之风,甚是清雅。笑意嫣然的看着茯若。
茯若看着皇后,吃力的起身行礼,吃力道:“臣妾给皇后请安。”
皇后笑意和蔼,上前拉着茯若的手温言道:“如今惠贵嫔身子金贵,可暂时不必向本宫行礼了。”
王尚仪与清儿落下泪来,随即轻轻转首拭了,偕了一宫的宫女内监齐齐跪了下来贺喜:“恭贺惠贵嫔娘娘。”
皇后喜道:“如今惠贵嫔已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
茯若心下有一刻的惶然,却也欣喜了,欣喜之中更是悲伤。此时此刻的她已然是失宠了,即便是有了孩子,生下来也会不得父皇重视,且还是庶出,前途堪忧,茯若抚着小腹,几欲落下泪来。最终也只是长舒了一口气:
太医对着皇后恭敬道:“回禀皇后娘娘,惠贵嫔的胎象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