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马克从乱哄哄的营地里穿过,撩开医疗帐篷的门帘,大步流星地走到莱利的病床前。
“这里有些新消息。”他哑着嗓子说。
“我们已经发现了一具尸体,工兵班的,有平民报告说看到了另外三副降落伞,我们现在姑且可以判断有三人幸存。”
“1400时我们就要撤离了,离开前再做一次加密广播约定汇合点。”
“平台上的设备完好度比想象中的要好一些,那些激光打在了之前有人站过的地方,设备和物资损失比较轻微。”
“回收方案?”
“现在我们能用的就只有驴子了。”四足工程机械上有一些摄像头,用来在不方便人员操作的场合通过遥控指令操作,但是这台5吨重的工程机械主要还是为了在有人在较近的距离上控制而设计的,本身没有配备大功率信号发射装置。通过卫通天线接收指令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上传视频流就存在比较大的延迟。
卡马克头上裹着一圈纱布,他的工程部门受到的损失比较轻微,车间受到攻击之前他就从无线电里听到了莱利的预警,找了个掩体遮挡了一下,脑袋只是被爆炸中横飞的杂物砸中了。
“钢缆在洞口处被切断了,你看这里的烧灼痕迹,对钢缆的尺寸、耐热性能、位置的把握都很精确,你再考虑到那是一架以7马赫速度飞行的高空飞行器,这样的激光器要一路烧穿沿路的大气,考虑大气内折射的影响……”
莱利脸上裹着厚厚的纱布,他暴露在外的皮肤多处烧伤,好在没有吸入爆炸时的高温空气,他还能坚持住。
“工程部门……是……什么意见?”
“钢缆虽然已经被切断,但是卷扬机上的剩余长度还有将近18公里,要不要尝试一下?”卡马克抽出了他的小记事本,放在莱利面前:“现在洞口形态稳定,可以允许再一次进入。如果ra班的人员还有幸存者,我们可以提供足够的补给,或者让驴子来负担一部分的搜索任务,确认遇难人员遗体位置,内部环境状态。”
他翻过一页,展示了一张示意图。
“现在驴子的位置是确定的,我们直接通过写入预设程序让它把自己和钢缆尾端联系在一起,只需要在抓握时人工介入操作起重机械臂就行了,这点距离上只要慢慢来还是可以克服延时的影响的。”
“如果以下面还有幸存者为基础考量,我们还可以直接下送一些通讯设备。你看,这是为探测准备的通用通讯设备,顶上这里被烧穿了,但是损坏并不严重,只是缺乏人员维修,如果我们把工具、备件和损坏的通讯设备装载到货盘上,放到底,最好的结果是班幸存者维修好设备,和上面直接联络,我们可以得到里面的信息,为下一次行动做好准备。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损失一些我们本来就很难回收的物资。”
莱利点点头,表示同意。
卡马克开始讨论起技术细节:“因为我们损失了原先安装的可分离挂钩,又不能确定下面有人员拆卸缆绳,所以我们设计了这样一套系统,把全部17600米缆绳全部连接起来,然后在这里穿过货盘的两个挂钩,把另一头固定在这里,这样如果石树底部落差8k整的话,我们还能有一些余裕,然后再拆除这一端的固定,把所有缆绳全部回收上来……这些宝贝毕竟也是一种17管制材料……”
他们花了四个多小时才把货盘安装到位,整个后半夜都在盯着卷扬机一圈一圈放钢缆。到了26日凌晨4时,钢缆弯曲了,说明底部确实接触到了什么东西。工程部门本来还想慢慢分析一下他们观察到的东西,但钢缆上的润滑油居然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结起冰来了。于是他们遥控驴子释放固定端,顶着令人眩晕的延时和丢包用机械臂清理冰层,再一圈一圈把钢缆收回来。
“这玩意是什么?”
“录下来。”
钢缆中间的几百米好像沾染了一点不明物质,暴露在阳光下不久就消散了。
到上午10时,钢缆已经被卷回了8个缆轴,驴子一个一个地把缆轴推到东侧两条枝杈之间,连同其他需要回收的设备一起推了下去,任由它们从高空坠落到溅落区,然后自己也一跃而下。
在标准操作流程里,有地面人员在沾染区作业时,是不允许使用战术核武器进行清场的,但是情况紧急,莱利隐瞒了有人员在沾染区内活动的信息,申请了一颗4000吨当量的可调当量聚变炸弹清扫平台顶部的作业痕迹。当时参与回收的不只是基金会人员,还有基金会在本地掩护门面雇佣的平民,莱利知道自己一定会站到审判席上,而且一定会遭遇最严厉的审判,他不会为自己辩护的。
8月26日这天,许多人的命运发生了根本性的转折,也有许多人沉浸在种种强烈的情感中,也许世界的命运实际上是从这一刻起折向不可预测的方向的。
没有人注意到一台理应被摔得粉碎的3310型震波分析终端完好无损地立在它砸出来的浅坑里,静静地等待着日落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