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3月7日
孤独城,松江区
严格地说,在肖小姐房间里扩散着的白色烟尘主要成分是奶粉,说得具体一些,主要是婴儿奶粉。
超级秃头人用脸接了浅蓝色棉拖鞋一脚,往后让了让免得抱着猴子的肖小姐崴了脚。肖小姐哎呀一声仰面倒下去,摔倒在泥巴里。她怀里的小猴子瘪瘪嘴哭了出来,从臂弯里挣脱开,爬上树警惕地看着超级秃头人。
“你搞什么?”超级秃头人无奈地把肖小姐从泥地里拎起来,现在她的浅蓝色小碎花睡衣有一半挂满了泥巴,就像一块人形巧克力蛋糕一样。
肖小姐毫无意义地挣扎了一会儿,抱住超级秃头人的小臂狠命晃了两下,像是恨不得咬上去一样:“松手啊!”
超级秃头人松了手,放任肖小姐在泥地上慢慢下沉。
“你手机怎么会炸的啊!”肖小姐自己也很奇怪为什么每次遇到超级秃头人都会变成兴师问罪,大概是因为这个人真的很能惹人生气,他的超能力就是惹人生气吧。
“不炸怎么用?”超级秃头人不解。
肖小姐为了保住自己的理性,不打算去理解超级秃头人说的话,她指着那只小猴子:“你帮我看他一会儿。”说着又从睡衣兜里掏出一支小奶瓶,捂了捂,塞到超级秃头人手里:“现在温度正好,凉了就别给他喝了,我去换件衣服。”
肖小姐说完就急匆匆地带上超级秃头人的房门,冲回弥漫的烟雾中去了,只留下一双被泥地吞噬的拖鞋。
“小猴几,李好啊。”超级秃头人冲挂在树上的小猴子招招手。
猴子在树上晃了晃,并没有搭理超级秃头人的意思,攀着树枝和藤蔓晃了两下,停在超级秃头人头顶正上方,大概是觉得这里安全点。
超级秃头人头都没抬,一伸手就把它抓在了手里,猴子还没反应过来,奶瓶已经塞进了它怀里。
“来,喝。”
猕猴摇摇头:“喝不了喝不了,不行了。”
“没有喝不了的,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超级秃头人晃晃它。
“我来这快半年了天天就是喝奶粉,真的不行了,已经喝吐了,肠子都给洗干净了。”
“喝了吐吐了喝啊,吐多了就习惯了。”超级秃头人把奶嘴往猴子嘴里一塞:“咱们这的规矩就是喝到尽兴!”
猴子差点没哭出来:“求你了真的,我到这里小半年最多就吃到半个小笼汤包还是拿调羹剁碎了的,一口大排面只有面没有大排,过年啊,过年才吃了口红烧肉炖的白萝卜,真不行了,要死了,看到那只鸟没有那是活生生从嘴里淡出来的啊……”
怎么这么多废话?超级秃头人松了手,让猴子自己抱着奶瓶。
“你原来在家吃什么?”
猕猴一下子回到了它的童年时光,那些无忧无虑,在雨林里晃荡,攀援,食蕉,偷麦当劳的日子。然后是宫廷斗争,作为陛下根本不看重的十七皇子,背负着母妃和赞助商的期望参加主神游戏的海选,一路奋斗到继承顺位的四强双败赛。他本猴其实并不在意继承权,但是母妃在宫廷里经历的陷害、落水、中毒、开门杀、坠崖、猛毒、咒死、宝箱怪提醒他,只有他自己登基为王,才能亲手终结这个扭曲而悲哀的制度,也只有这样,他才能保护自己所爱的猴。他还记得他父亲带着幸存的四兄弟去海边看日出的那个早上,太阳刚刚从小岛后升起的时候,父王正讲到王者的责任和宿命……
“你等等,你说主神游戏?”超级秃头人又晃晃它,把猕猴从追忆中惊醒。
猕猴惊了:这你也能知道?
超级秃头人心想作者的写作习惯又不好,我知道你个心理活动很过份吗?
“你在家不是吃香蕉吗?”超级秃头人晃晃它:“有汤包吃还不好?”
猕猴有苦难言:“想食蕉哇。”
“主神游戏是怎么回事?”超级秃头人继续晃它。
猕猴感觉自己快死过去了,心中闪过一丝对巨无霸的怀念。
“是友商的活动。”肖立荣又是一脚踹开门,但是没走进屋,就站在门口,怀里抱着一只瑟瑟发抖的猫。
“隔壁亚文化体验馆的活动,”肖小姐好像是怕被误会:“不是替代生命集团,是友商。”
“什么友商?”超级秃头人问她,松手放了猴子,小东西牵过一根细藤荡到肖小姐肩膀上,直勾勾地往下看,不知道在看什么。
“……名字不能说的友商。”肖立荣扶了猴子一把,把猫挪开了点。
“真的不能说吗?”
肖立荣恼了:“你不是也不能用和的产品吗?”
超级秃头人很惊讶:“我能用啊,只是作者不能写而已。”
肖立荣摇摇头,她早下定了决心不提那个名字,上次聊得兴起说顺了嘴提到了一次,嘴里当场起了个大泡,事后拔罐儿针灸一天三顿板蓝根,白水煮的白萝卜当饭吃才消下去。
她怀里的猫咿呀怪叫了一声,两只前爪张开搂住魔鬼的胸口,把脸贴上去,好像在确认主人死了没死透了没能吃了不。
“这位是毛头?”超级秃头人纯粹礼节性地询问了一下宠物名字,其实并没有期待回答的意思,只是一种姿态。超级秃头人又问:“是我过去还是你过来,站在门口聊不累么?”
那只猫把脑袋转过来,视线如有实质一般从超级秃头人的脖子高度划过。
“你过来吧。”肖立荣也是第一次邀请人到她的房间里来,语调倒是装得很自然。
超级秃头人踩着一溜泥脚印两步跳进肖小姐的洗手间,拉上门,抬起马桶圈开始放水。这世界上差不多有一半人知道,当一个人在狭小的空间中独自放水的时候,有时候会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只有水声在耳边回荡,这个时候放水的人往往会开始思考一些非常理论性的形而上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