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猪妖。”原型很丑，也很脏，所以跑了就跑了，不要再惦记了。

“什什什么？！”陆唐瞬间震惊，“猪妖？！”

“你认识？”孙悟空缓缓眯眼，猪也感兴趣？这次是要皮要骨要血还是要肉，他立刻就能弄来。

“……”陆唐眼神飘忽一瞬，坦承说道，“嗯，我知道。”

孙悟空嗤笑：“倒是没看出来，你人缘还真好，遍地是朋友。”

“不是朋友，压根不认识。”自然知道他不是在夸奖自己，陆唐扁嘴，重新换了一块干净的大石头，拍拍然后坐下，“只是听说过他的事而已。”

“说来听听。”孙悟空挨着他也坐下来，两人肩膀碰着肩膀，他偏过脸就能看见陆唐斑点猫一样的侧脸，原本焦躁的情绪莫名平静下来，甚至还升腾起一种欢喜的感觉。

原来，这就是黑熊精所说的喜欢。

原来，他早就已经体会到名曰喜欢的这种奇妙的情绪。

还不赖，甚至，他很喜欢。

陆唐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转脸跟他对视一眼，眯眼笑。

孙悟空：“……”傻乎乎，但很可爱。

竟然没有嫌弃地转开脸，陆唐惊奇，嘴里的狗尾巴草差点顺着微张的唇瓣里掉出来，连忙抿了抿唇咬住，果不其然被瞪了一眼。

“相传天上有个天蓬元帅，因为觊觎月宫嫦娥仙子的美貌，触犯天条，被贬至凡间经历情劫，但因为失误不小心堕入畜生道，投胎变成了一只猪，之前我出发前了解到这次随行人员还有他，我想如果真的是猪妖的话，那大概就是他无疑了。”

他单手撑着腮帮子纳闷：“可既然是一起去西天取经的伙伴，怎么会是个小孩，不太对吧，肯定用幻术了。”

加入一匹马还能勉强接受，但加入一个活生生的人，孙悟空阴沉着脸明显不高兴，毕竟，他可是看到那个小屁孩冲着小和尚撒娇的全过程了，清清楚楚。

更何况，对方被惩罚的理由竟然是调戏嫦娥，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妖怪。

“诶？你怎么了？”陆唐看他面色不好，还以为他刚才出去发生不好的事情了，关切地说道，“如果你还有其他事情的话，就先去办吧，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很普通的一句话，可等你两个字让孙悟空的心情瞬间好了不少，脸色也阴转晴：“你刚说什么。”

“……我是问，他是不是变幻过外貌。”好歹也是天蓬元帅，就算堕落了，化成人形的时候也应该成年了吧。

“我只看到了他的原型，一只猪。“孙悟空对即将将入的小伙伴全无好感，敷衍道，“总之，如果也是观音大士的吩咐，那他肯定还会再出现的，到时候就知道了。”

陆唐吐出嘴里的草，站起来拍拍屁股后面：“也是，现在想了也是白想，等到了时间自然就明白了。”

看他放松，孙悟空心中的烦闷似乎也找了宣泄口，他就是喜欢小和尚这种想得开的个性，和他在一起，确实很平静，很上瘾。

“嗯，走吧。”孙悟空紧跟着站起来，很自然地帮他拉了拉后背衣服的褶皱，问，“你就没有别的颜色的衣服吗。”深山老林也穿着一身白，难怪会被人扑。

“有倒是有。”陆唐低头看了看，甚至还翘起一只脚又看自己的鞋，也是白色的，“但这件是法器，是出发之前皇帝给的，不会脏，所以才一直穿着。”不然洗衣服什么的不太方便。

他拍了拍包袱，眯眼：“还有几件青灰色的。”

“穿白的怎么了，不好看？”

他皮肤白，以前在现实世界经常穿白色或浅色的恤，衬衫，不过古代的衣袍料子软，不塑形。

穿起来可能，真的不大好看？

陆唐揪了揪衣摆，考虑到这段时间又是风吹又是日晒的，他也不是什么主角，拥有不需保养就能维持原状的皮肤特质肤质如何屏蔽的关键字，但肯定黑了不少。

一白遮百丑，一黑就……呃，一言难尽了。

黑人还穿着白衣服的话，陆唐自己都要嫌弃了，他悄咪咪瞄了孙悟空一眼。

孙大圣大闹天宫，成日里见到的都是不是仙子就是仙女，那都是女神男神级别的，该不会被自己辣到眼睛了。

“！”想想还真有可能。

耳朵尖都红了，陆唐下意识捂了捂脸：“你要是看不惯的话，那我还是穿其他的吧。”略丢人。

小和尚一张小脸粉嫩嫩的，穿着白色比刚才猪妖变出的小男孩还要可爱数百倍。

孙悟空读过的书不多，见到的牛鬼蛇神却数不胜数，屏蔽的关键字该怎么用言语来描述这般长相，但小和尚确实是自己见过的里面最顺眼，最好看的了，不管是妖精中，还是神仙中，也难怪当时会被那俩僧人一眼看中要拐卖。

忽然想起来那两师兄弟的对话，孙悟空一个怔愣，理顺了某些感觉之后，莫名对当初那些话有了其他感悟。

他双手陡然攥拳，小臂肌肉荏苒，手背青筋暴起。

陆唐：“……！”虽然很丑，但也不至于打人吧，冷静冷静好吗。

心内涌出一股立时会有一棒子敲死那俩僧人的冲动，孙悟空深吸一口气，想了想之前对小和尚的保证，忍住了。

紧紧抱着小包袱护在胸前，眼神小心翼翼且警戒地看向孙悟空，陆唐微微后退一小步：“……”

你可千万别冲动，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之前长得确实还看得过眼去，但你要明白，取西经可比去西藏要苦难的多，我现在狼狈成这样也不是自愿的，即便难以忍受但还是请你凑合凑合看吧，若是真动手了变成猪头会更丑。

陆唐战战兢兢：“要不，我现在就换？”对他来说穿什么都无所谓，就是洗衣服比较麻烦，但也好过被大圣如此直白地嫌弃。

孙悟空冷着脸，轻轻嗯了一声：“衣服脏了，可以交给我处理。”掐一个诀而已，这身白还是以后只穿给自己一个人看，省得又招惹不干不净的。

正在翻找衣服的陆唐后背一僵，脸皮顿时垮了下来：“……”看来是真的丑到他了，否则为何如此难以忍受，甚至不惜放下身段帮自己处理脏衣服。

下嘴唇被咬出浅淡的一丝绯色的水痕，背对着他的陆唐略难为情，连连摇头：“不不不，我自己洗自己洗。”

接下来的路程里，孙悟空一直念念不忘那两个曾经觊觎过，甚至差点就对小和尚下手成功的僧人，脸色阴沉不定，周身都散发着冰冷暗黑的气息。

而陆唐生怕自己“毁容”的脸刺激到他，更是不敢上前，瑟缩地缩在高大的白龙马身边，小心翼翼偷瞄孙悟空。

他讨厌这个看脸的世界。

白龙马后背嗖嗖嗖泛着凉意：“……”忽然害怕。

一路无话，两个人一匹马就只专心赶路，速度难得提了上去，竟然赶在天黑之前就抵达了山下的小镇子。

空荡荡的街道上几片枯黄的叶子打着旋，透出明显的萧索之意，一股不寻常的气息扑面而来。

陆唐缓缓眯起眼睛，下意识看向身侧，孙悟空点头，示意可以进去。

瞄一眼天边还露出大半的夕阳，再看现下空无一人街道，陆唐抿了抿唇。

孙悟空抓住他的手腕，将人拉在自己身后，叮嘱道：“别怕，紧跟上我。”生怕一眼没看住又摸出什么轰天雷炸天雷的，那要自己有何用。

知道这是高老庄，也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猪八戒，陆唐倒是没认真害怕，象征性地问道：“是因为白天那个猪妖吧？”他探头探脑，“一个人都没有？”还想问问高翠兰家在哪里。

按住他的前额将人重新塞到身后，孙悟空皱眉：“别仗着身上有几个法宝就能掉以轻心，那是因为你还没遇上真正有本事的。”

陆唐抓着他的袖子，点头。

“……”如此听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孙悟空回答，“街上没有人。”但街道两边，不管是铺子里，还是房舍里，许多双眼睛都在透过窗户缝瑟缩地望着他们。

各个身体颤抖，相互紧紧捂着对方的嘴竭力不发出丁点声音。

若是小和尚遇见妖怪也能这么害怕就好了，起码有个将他揽在怀里保护的理由，孙悟空不着边际地想。

陆唐了然，视线若有若无飘过两边，偏过脑袋刻意压低了声音：“没想到那小孩还挺厉害。”

“我们还是尽快找个人问问吧。”被那么多视线死死盯着，即便没有恶意也怪别扭的，如芒在背。

“你怎么了？”孙悟空皱眉看向他，果不其然，小和尚几乎是在视线相撞的瞬间狼狈转身。

似乎自从山间换下白色衣袍之后，小和尚就一直怪怪的，先是害怕自己，再然后是尽量避开自己的视线，即便是两人对话，他也躲躲闪闪，不是侧过身子就是抬手遮住一半的脸。

他两根手指捏住小和尚的下巴，迫使他跟自己对视：“有事瞒着我？”毕竟有前科，很不值得信任。

还是说就那么喜欢那件白色衣服，据说是当今皇帝送的，皇帝和他什么关系，为什么要送他衣服，又为什么要一直穿着皇帝送的衣服，一连串疑问涌上心头，也不知道先问哪一个，索性盯着他静等他自己说。

“哪有。”陆唐不敢躲，但也不好意思看他，只能眼观鼻鼻观心讪讪哈哈了两声，“没有没有，我们还是赶快找个大户人家问问现在什么情况吧。”

略不满被岔开话题，但看他脸上浮现出的窘迫的红，以及更为不自然的动作，孙悟空顿了顿：“想知道立刻就能问，为何一定要找个大户人家？”

果然，不能用普通和尚的思维揣摩他，或许，应该是他跟大多数凡人都不太一样。但也正是这种不一样，深深吸引着自己。

“看着怪可怜的，别吓唬他们了。”直接找到高翠兰他们家比较省事呀，只是这话不方便说出来。

“一般出事，不都是当地最富有的人家首当其冲么，所以咱们就看哪家最气派，一问肯定一个准。”

“……”什么逻辑。

陆唐手搭在额头上踮着脚尖远眺，很快就找到一户最高建筑：“啊，找到了，在那边，我们过去看看。”

孙悟空不懂小和尚在想什么，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自然是过去看看。

高家门面修缮的不算华丽，但很是典雅精致，想来主人是有品位的人。

只是现下门口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打扫过了，过路人休憩的石墩上灰尘足足一指厚，锈迹斑斑的门就更不用说了，都快要结蜘蛛网了，整个大门诉说着难以言尽的荒凉和惨淡。

这还是被祸害了多长时间，还是说故意营造出来的萧索气氛？

陆唐抬手，扇走扑在鼻翼两端的灰尘和小虫子，微微仰脸看摇摇欲坠的高府牌匾：“就说应该直接找大户人家吧。”

孙悟空斜睨他一眼，陆唐立刻噤声，上前去敲门。

当然，没有人开门，甚至他们还听见了叮叮当当虽然在刻意压制，但还是不可避免发出的堵门的声音。

孙悟空询问地侧身看了一眼，陆唐点点头。

只见齐天大圣轻轻抬起胳膊，嫌弃似的只伸出一根食指，点在门上。

陆唐压根没感觉到他使劲，门内就叮铃哐当嘈杂一片，最后吱呀一声打开，露出里面数十人惊慌失措的脸。

原本抵在门后的数十位肌肉男此刻叠罗汉似的被挤压在一遍，一脸状况外地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猛然间瞄见门口站着的两人，顿时吓得哇哇乱叫，重新又跌坐回去。

一瞬间，尖叫声直冲云霄，刺激的陆唐耳膜一阵一阵鼓动，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脑壳痛！

孙悟空小拇指几不可见动了动，各类声音宛如忽然被利器切断，戛然而止。

他不耐掏了掏耳朵，抱胸冷眼看着众人：“都给我闭嘴！”声音冷冽犹如冰锥，原本慌乱的众人犹如瞬间被冰冻一般，彻底当机在原地。

“……”陆唐瞄一眼仿佛事不关己，已经走到一边的孙悟空，抬脚上前，颇友好地问，“你们好？请问我能跟你们管事的谈谈吗？”

众人雕塑一般依旧一动不动，陆唐：“……”疑惑看向孙悟空。

孙悟空眯眼，更不耐烦了：“不是我。”他暗沉的视线扫过院落，嗤笑道，“被吓傻了。”

“……”好吧，他承认，齐天大圣的风采确实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就是他有时候也会不自觉不知所措，但也没必要这么夸张吧。

陆唐扶额，无可奈何露出一张自认为极其具有亲和力的微笑，试图削弱他们的恐惧：“请问，你们管事的在吗？”

孙悟空斜眼盯他：“……”这什么表情和声音，为何如此软，从未有过的软，应该说是从未对他有过的软。1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