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金川门外。孝陵卫指挥使陈治東指挥军队攻城。
金川门坐南向北,东边到达神策门,西边到达钟阜门,是南京十三座内城城门之一,此门在宝葫芦形南京城的顶口,最为冲要。当年燕王靖难,领兵抵达此处,谷王朱穗登城望见燕王麾盖时,打开城门迎接了燕军入城,京师遂陷落。而到了永乐年间,金川门附近建成大型粮库一座,属于朝廷重要粮仓之一,城门若封闭则无法进出。
陈治東下令点火,霎时间数百支火箭飞入仓库,焚烧起来。这一座粮仓约莫储备粮食四十万石之多,一下子焚为灰烬。趁此机会,鼓声号角大作,兵士则跨着整齐步伐,恍如黑色海潮平地席卷而来。
鹰扬卫和孝陵卫终于排山倒海般相撞了,仿佛隆隆沉雷响彻山谷,又如万顷怒涛扑击群山。长剑与大刀铿锵飞舞,长矛与投枪呼啸飞掠,密集箭雨如蝗虫过境铺天盖地,沉闷的喊杀与短促的嘶吼震颤着整个大地。
熊烈战火升起的浓烟弥漫了整座城池。空箭矢横飞,拖着长声的箭雨如蝗虫过境般纷纷划破晴空,不断有兵士箭倒地。孝陵卫士兵刚登城墙,即刻被数名鹰扬卫蜂拥持刃迎,寡难敌众,登时死尸伏地,血流不止,充斥在空气的硝烟之味刺鼻难闻。
鹰扬卫依托城池坚固,打得孝陵卫很是困难,嘹亮的嘶喊惨叫震人心弦,似乎整个南京城都被这种原始搏杀的惨烈气息所笼罩所湮灭……
“伤亡约有二百了!”马云道。
“三百再说。”观战的张昭华不肯撤退,她知道不到一定程度,没有办法骗过守城的鹰扬卫。
等到孝陵卫损失三百余人的时候,张昭华才和马云胡濙几个马,射出鸣镝,孝陵卫闻此如浪潮一般撤退。张昭华在马只听得身后城楼爆出了震天动地的喊声,弥漫的烟尘,果然有追兵赶来了。
张昭华只管策马,她早在不远之处埋伏了一千人,身后的追兵抵达,是一场好战。
残阳如血,落日的余晖倾洒在了城楼之。南京的皇城像是披了一层金甲,而最为辉煌的当属皇宫了。
南京的皇宫里,留守的太监加宫女大概有五千人,这五千人又有三千人悄无声息地逃走了,偌大的皇宫显得空旷广袤。
“皇,”常森劝道:“您闭口不言一天了,您倒是说说话啊。”
重回皇宫的朱允炆并没有想象的悲伤、感恸,而是平静地彷如真正得道的高僧一般,他由着常森、练珍他们召集守卫和留守大臣,由着他们敲打宫人宦官,自己却一言不发。
“我当年畏死逃命,”朱允炆一开口叹道:“连累了多少忠臣义士为我而死,当年追随我的七十二个人,如今还剩多少?他们白白死了,叫我每日痛彻心扉……我当初不该走,让他找到,让他杀了我,不会有这么多年无意义的牺牲了……而今日也不会再现当年的刀兵,又让那么多无辜的百姓再次罹难……”
“陛下莫要悲伤,为主尽忠,求仁得仁,是臣等的光荣。”练珍道:“我们九泉之下见到太祖皇帝,也可以心安理得地说一声,臣是忠臣了!”
“我要死去的忠臣有何用?”两滴泪水从朱允炆眼滚落:“我宁愿你们抛弃我、背叛我,只要能活下来,只要能保全家人!”
“陛下,”常森道:“六部留守南京的官员带到了,您要见一见,告诉他们您已经重新君临天下了。”
六部的官员都是侍郎、主簿这样的副手,他们都是六部尚书的应声虫,留下的又都是被抛下的,如今这些人哆哆嗦嗦,有如木偶一般站立着,不知所措。
“谁来草拟诏书?”常森手执金鞭,叱道:“一道登极诏,一道叫讨平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狼心狗肺篡权夺位乱臣贼子朱棣诏檄,谁来写?”
殿所有人都不由得随着鞭子的声音抖了抖,更是无一人吱声。
“你写。”常森指着吏部侍郎道。
这个从主簿提拔来的吏部侍郎早都吓尿了裤子,一个劲儿地胡嚷嚷,说自己不会写。
“不会写,”常森阴森森道:“还是不敢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