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钟,吃饭休闲的人少了,商场门口的人流减少,传单也发完了,徐念之终于可以收工,这次他领到了两张红票子。公司小哥说这批广告暂时发完了,下次再有就打他电话,于是彼此留了电话,徐念之的手机上多了一个号码,只要按出去,就可以联系到另外一个人。他觉得这是神奇有趣的事。
晚上到家,江苾萃早就走了,她要从下午六点钟工作到凌晨一点。家里留了饭菜,是干煸四季豆和平菇炒肉,徐念之实在是饿了,吃得很香。夜色笼罩下的高楼,在各色灯光的衬托下,仿佛有了一点温情的色彩,徐念之站在阳台眺望远方,他渐渐有点喜欢这种感觉,仿佛站在悬崖边眺望那辉煌的灯海。
洗澡,收拾,修炼,生活好像慢了下来,并且逐步有了规律,竟然有了一点家的感觉。有人做饭给自己吃,打来电话啰嗦叮嘱,还有一间没有人打扰的小屋子。抬起头,天上有一半圆的月亮,暗淡光辉和地上霓虹互相辉映,有点朦胧,有点迷人。
城市里的人很多,彼此间却很淡漠,这栋楼住的基本都是年轻人,如同蚁群共同生活在一起。一个个步履匆匆,虽然同一个楼道,但遇到邻居最多也就点点头。没有人问江苾萃带着的这个陌生男孩,他是谁?他多大?在哪里读书?甚至他们连江苾萃是谁都不知道,因为看上去江苾萃也不认识他们。而以往他呆过的城市里,除非是战争状态,否则永远都会有人来询问打听,不用一天,各种消息就会漫天飞,一个小城看上去会没有秘密。
现在这冷漠的世界,反而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全感,不用遮掩伪饰,可以边走路边打电话看手机听歌,可以边走边笑或边走边哭边走边跳,没人问你为什么,也没人管你生病或是健康,你可以尽情做你自己,只要不打扰到别人就好了。
徐念之拿着凉席去了地下车库,却不知道江苾萃是凌晨两点半才到家的。快一点了眼看着要交班,却有一个白天人流后的女孩,突然发生大出血送过来,根据首诊负责制,她必须把这个病人基本处理完毕才能和下一个班交接。幸好住的地方近,否则回家都很麻烦,到家的她轻轻开着小灯冲了一下澡,看到沙发上有一团,没有戴眼镜反正也看不真切,自以为是徐念之,累得太狠直接就躺床上了。
徐念之早上买了烧麦回来,菜市场的各种早点很多,所以今天他试着换个口味,这烧麦里带着花生和一点腊肉,闻起来就很香,他一口气吃了五个。看江苾萃还在睡觉,他也就轻手轻脚没有去打扰她,自己默默看书,小学的数学还是很简单,他从阿拉伯数字开始认识,到解方程学图形,自感受益匪浅,也就一直没有抬头。
等到十点,还不见江苾萃的动静,他过去一看,只见姑娘把床单踢到了一旁,满脸通红,额头却不见汗,呼吸急促,就知道不好。
他赶紧摇她起来,又跑浴室拿来湿毛巾给她擦擦。江苾萃一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口干舌燥,喉咙疼痛,她拿起床边的一杯冷水一饮而尽,发现喉咙连吞水的痛,暗道惨了,扁桃体估计又发炎了。她少年时候遇到感冒,总是拖拖就算了,结果得了个慢性扁桃体炎,一感冒就容易发作,若是高热伴扁桃体有脓点,则非输液不可。这次旅游回来本来就觉得身体不适,又没有休息好,这些年早就练得牛一般的身体居然就出毛病了。
徐念之若是能运用真气,可以帮她调理一下,会舒服很多,一般能把热度退下来,也能做做推拿,此刻却只好按照江苾萃的吩咐,到冰箱里拿了些冰块,用毛巾包好,给她敷在额上。江苾萃爬起来,换了衣服,勉强自己喝了一杯牛奶,要徐念之陪她去医院。
江苾萃所在的是一个私人医院,叫丽珠女子医院,业务范围说是妇科产科,其实主要就是人流和性病还有整形之类,总之就是公立大医院不好去,小诊所不放心的那种。江苾萃就在人流中心上班,平时晚夜班其实还算勉强,只怕遇到白天清宫后晚上又出血的病人,私人医院就怕出事,所以一旦发生就会全科出动大动干戈。
白班就不一样了,业务都集中在白班,老板又要赚钱,当然是人手越少越好,直接就是把一个人当三个人使唤,还嫌手脚慢的。女子医院不喜欢花里胡哨的美女护士,就爱看上去手脚麻利淳朴实在的,所以江苾萃不知不觉就在这里干了两年多,也算是半个老员工了。可泌尿科就不适合江苾萃去了,那里大部分是有点泌尿道感染的女性,本来是常见病,但女人本来就怕隐私暴露,又怕万一得了性病,所以忽悠忽悠就会大把大把往外掏银子,那里可以又轻松又有钱的油水衙门。这个江苾萃虽然平时嘴巴看上去也蛮厉害,真要她上阵就不行了,磕磕巴巴就是说不出口,所以领导就把她放在人流中心,反正她不怕脏和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