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司澈一直以为自己是不受父亲喜欢的那个孩子,这个想法从很早之前就开始萌生了。
同样的错误,弟弟所受的惩罚永远都比自己少,有时候弟弟撒个娇认个错父亲也就不计较了,至于他……无论解不解释,父亲手中的戒尺都会毫不犹豫地落到他身上,就比如说上次偷跑赶集那次。
不是说他小心眼故意责怪父亲,更不是怀疑自己是不是父母的亲生孩子,君司澈身为长子,自然清楚父亲的为人处世,知道父亲虽然看起来不苟言笑,但心总是好的,可孩子对这方面的想法往往更敏感些,加之君阡陌对他长时间的父爱缺失,难免会让他感到不适,甚至是厌倦。
道场。
“铮”
利剑被扔在一旁,君司澈泄气地坐在一旁,耷拉着的眼皮罕见地露出几分厌烦。
“司澈,再把刚才的招式练一遍。”君阡陌一袭白衣站在旁边,神色淡漠。
君司澈听罢慢吞吞站了起来,却是愣在一旁一动不动。
“司澈,没听到我说的话吗。”君阡陌神色依旧看着对方,语气不冷不热。
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下定什么决心一样,君司澈缓缓抬头,努力让自己的目光显得坚定一些
“父亲,我不想练剑了。”
君阡陌静了片刻,随即开口“为什么?”
君司澈心虚地低下了头,眼中多了几分难以觉察的执拗“练剑太难了,而且我老是练不好……”
“那也要练。”声音不大却不容置疑,君阡陌缓缓抬手,扔到地上的剑好像有了生命般,自己飞回了他的手里。
“拿着。”把剑递给君司澈,对方却迟迟不肯接。
“拿着它”君阡陌加重了语气,吓得对方一哆嗦,红着眼颤颤巍巍地接过了剑。
“司澈,是不是觉得我对你要求太过严格了。”
君阡陌这句话说到了对方心坎里去,而君司澈却是选择沉默,权当默认了。
看着父亲慢慢朝他走来,君司澈认定对方是来暴揍一顿他这个不孝子的,可骨子里的倔强愣是让他腰杆挺得得笔直,他提前咬紧牙关,希望待会儿自己不要哭得太狼狈。
而君阡陌走到他面前却是半蹲下身,出其不意地将他轻轻搂住了。
搂住了
君司澈瞬间瞪大眼睛,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全身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自打记事起他就很少与父亲有身体接触了,今日君阡陌突然这么一抱,让他恍然有种失忆的感觉。
而君阡陌却是沉静地开口了
“在你很小很小的时候,我不曾责怪过你,即便是跟弟弟胡闹,打翻了盘子,划破了衣裳,我也从来不说什么。可是后来你们渐渐长大,不能再放任自流,我便跟你们母亲商量,由她教授卿诺医术,我教授你剑术。”
“剑术不像医术那样可以坐在房间里不受风吹日晒,不像医术那样可以讲出瑰丽有趣的故事,更不能像你弟弟一样为了能准确地针灸捏针打手板都不能超过十板。练剑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是你一个人跟这一把剑需要讲上一辈子话的故事,也是你信守承诺的保障。你母亲医道济世,救人无数,而我手握兵器,杀人无数。你要知道,等你长大后迟早要离开,到那时候,我希望你也能凭自己的力量抓住自己最为珍重的东西,而不是眼睁睁地看着她失去……”
“父亲……”不知为何,听到这里总能感到言语中透露出一股浓浓的忧伤,回过神来才发现泪水早已湿了眼眶。
“君司澈,你毕竟是我君阡陌的长子……”一记猛药下来,君司澈再也绷不住了,泪珠子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湿了对方的肩头。
“父亲,我错了”
眼中的泪水好像攒够了般呼啦呼啦地往外淌,君司澈感觉自己的心都疼得皱到了一起,还不如拿戒尺打他一顿来得痛快。
君阡陌轻轻摸了摸对方的发顶,没有说话。
一个人的憎恨远比爱更容易形成,今日这一番教导也是避免君司澈误入歧途。他不希望他的儿子在怨恨中渐渐迷失自己,更不希望他为了争夺父母的宠溺而走上极端,成为第二个君熙麟。
轻轻拍拍他的背,君阡陌结束了这个不算太长时间的拥抱。
“去找你母亲吧。”
“嗯。”点点头,君司澈乖乖收了剑,跟父亲告退,转身朝雅室走去。
“暝,你出来吧。”
待儿子走远,他冲着一个方向开口。
“懿王。”黎暝旭从一片竹林窜了出来,恭敬行礼,看起来在皇宫工作的这几年也磨练了他不少心性。
“近来皇宫那边,诸位大臣……”简单把这段时间朝廷各官员的情况说了一下,黎暝旭退后一步,等他定夺。
“你先回去吧,稍后我再前去。”
“是。”
……
君司澈去雅室没找着母亲,反而在一个荷花池的凉亭里碰见了她。
正是金秋九月,丹桂飘香。叶非夜此时正跟二儿子在吃瓜。
“哥哥快来!娘亲刚从果园里摘了好多新鲜水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