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不许我见他,出了绣楼就要带上面纱,但仔细想想,既然外面告示上写着我耳后刺着青枝莲花纹,怕是八九不离十了。”
他在阿珅脸上找不到一分怒色,甚至在讲这件事时,脸上都是嘲讽的神情,可他也看到了那双纤细柔美的手指骨泛着苍劲的白。
“那青婳同他呢?”
“这便是我接下来要讲的事情了。”阿珅苦笑,“你不知我那日能带青婳过来,在青鸾山流了多少眼泪。”
故事还是那个套路,风流如唐臻渊,倒是盛世值得学习的榜样,知州府家两位千金,因为他的多情,全都进了家门,却因为一句话,让姐妹反目,妻离子散。
“你不知道,世上巧的事太多,婳儿晚我一年出生,却是在同一天,而就在青婳出生的那天,师父说,若是想这孩子平安长大,就不能对外宣扬。。”
“我出生那天,师父悄悄来到山庄,说要收我为徒,而在青婳出生时,师父说,对外,唐家只能有一个女儿。”
“绣姨坐着月子大闹了一场,最后还是妥协了,因为父亲告诉她,这都是为了婳儿的平安,绣姨答应了,可就在婳儿十二岁,要带上金钗,入祠堂参拜时,师父说,祠堂,入不得,进了祠堂,家谱上是要留名的,对外,唐家只有一女,对内,也不得声张。”
“是以,绣姨一气之下,从楚秀山搬到了青鸾山,而青婳自幼学武,则随着剑宗去了边塞。青婳走的那天,绣姨在青鸾山哭得肝肠寸断,连母亲在家中也是偷偷抹泪,哭着说婳儿平时跟着剑宗学武苦就苦点,在家里还有人对她嘘寒问暖的,可去了边塞那杂草不生的地方,孩子那么小不知冷不知热的有点委屈可怎么办?”
“是以,盛世你看,我们家若是没了我,也是十分美好的。”
这话听的盛世心里十分不舒服,看着阿珅又是一脸苦笑哀愁的表情心里更是揪了一下。
他好像有些怀念阿珅娇笑含羞和自己演戏斗嘴的日子了。
尽管知道那笑从不来自心底。
“阿珅,我以为你跟着念空方丈这么多年,虽然没成佛,但有些事也看通透了。”
“那你不也说了么,是有些事。”
盛世突然笑了,对,就是这样的阿珅,像个活人的阿珅,眼睛里不再是淡淡的,而是有了感情,愿意和自己说些斗嘴的话。
“连知州会在全城以贺喜唐青宦上任为由,举办一个宴会,到时候,你要去么?”他是在用询问的语气告诉阿珅。
“可是这两天?”
盛世像是想到了什么,迟疑地点点头。
“逸王说要造反,可人找不到,便不知怎么去做防范,我想,依照皇上的做法,他应该会直接把你放在身边。就像他曾经把安澈放在身边一样,只不过他棋差一招,本来是想探探安澈的虚实,却没想到人家直接破罐子破摔,还摔的特别有效果。”
盛世心情大好,和阿珅讨论事态局面乃是幸事,这会让他觉得二人十分惺惺相惜。
“不瞒阿珅,府上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不过,你觉得逸王会去哪里?”
哪里?想起那晚安澈对自己说的话,心中大概已经有了答案。
随着阿珅的眉眼逐渐弯起,二人相视一笑,唐缘珅将盛世的白纸扇放在手中细细端详,
“皇上想必已经坐不住了,你该好好感谢你的这位兄弟才是。”
“这张白纸,要被染色了。”
奏折从台上飞起后准确无误的砸到每个人的身上,平日里趾高气昂的群臣此刻战战兢兢地跪着,有些不甘沉寂的便高声出言,换来的是力道更大的重击,笏板跌落在大殿上发出脆响,衣冠楚楚的高官们此刻不是帽子掉了,衣衫乱了,就是鼻子被砸出了淤痕,眉边多了道红丝。
不知情的,还以为哪个活腻歪的把家禽给放到了光明殿上。
在一阵又一阵的高声被砸个透底后,便没了人出生,连句“息怒”都不敢再言,整个大殿上只剩下纸张在空中哗哗啦啦的猖狂旋舞后猛烈的撞击声。
安昀抛下未锦月和侍卫快马加鞭的连夜赶回朝佑皇城,已是筋疲力竭,待呈上那封信后,便有了如此荒唐可笑的一幕。
她站在帘幕后面,皱着眉看着台下群臣滑稽无力的挣扎,又望了眼台上的父皇,脸上已是十分不耐。一旁的小太监被刚刚这位帝姬直闯光明殿的凌厉气势吓到,又见其面色疲惫,连忙搬了椅子放上软垫,又备上香茶解乏,可这位帝姬一个眼神就给他震了回去,直直地站着,怒气不比外面的要小。小太监不敢吱声了,乖乖的侍候在一旁。
下面跪了一地的人中,只有两位依旧站着,列在首排且高高在上。
那位极其年轻却穿着一品官服,气宇轩昂的男子微微抬头,对着帘幕后的安昀轻轻颔首,帘幕后的人终于得以松懈的一笑,小太监捕捉到帝姬的微小表情,连忙请安昀坐下歇息。
纵使强壮有力的将士如此骑马奔波也是劳累不堪,更何况是自幼娇生惯养的帝姬,她早已筋疲力竭,全身的每一寸肌肤都处于紧张状态,可直到那人对自己的一个点头微笑,她才感受到双手因为紧紧拽着缰绳而不停颤抖,阵阵疼痛提醒着她,她已到了极限。
可,他笑了诶。
权誉整整衣袖,看了一眼左侧的未相,笑盈盈的向高台上的人进言。
大央的庙堂上有个私底下的传言,是这样说的,说是权家小郎,半掌大央。
这前半句,自然是对权誉的暗讽,可这后半句,却是十分酸溜溜的羡慕。
大央自开国以来,未廷光先戎马后称相已经是个人人称道的特例,而那年仅二十有三的年轻右相,便是足以名垂千古的传说。
“陛下,仅是凭一封信就断定逸王造反,有些不妥。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逸王和阮青琛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