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刑部的宫尚书手掌刑狱,平日里打着掌刑罚须得铁面无私的幌子,威风八面,何时曾这般狼狈过。
其他人见状,更是心生恐惧,只恨不能自己学了个什么仙术,能躲起来不被点名。
重明殿中的气氛就更僵了。谁也不敢出声,谁也不敢挪动。
司徒耀的目光在众多朝臣身上逐一扫过,将他们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神态尽收眼底,眼中有一抹嘲讽稍纵即逝。
随后,司徒耀便朝着也学其他人一般作出紧张神色的冯相看去,“冯相,您以为呢?”
冯相仿佛一个激灵,连忙作了个深揖,恭恭敬敬地说道:“陛下,老臣不敢苟同张御史的话,张御史身为御史中丞,的确有劝谏之责。但张御史以帝辛还有周幽王来与陛下相比,用词不当,失言了。陛下乃圣明天子,那些亡国的昏君怎么能与陛下相提并论。”
司徒耀闻言,嘴角轻轻一撇,说道:“冯相把朕抬的太高了。圣明天子四个字,朕可不敢应承。今日要是没什么事情,就到此为止吧。”
王德点了点头,高声道:“退朝。”
群臣仿佛大获特赦,纷纷长松了一口气,齐齐跪下山呼万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
司徒耀信步跨出重明殿。身后是跪了一地的满朝文武。
冯相徐徐起身,上前扶起还跪在地上的御史中丞张成静,“张御史,陛下已经走了,可以起身了。”
“方才多谢冯相了。”张成静扶着柱子才勉强站稳,脸色还发着白,却是长长松了一口气,“方才若非冯相在陛下面前美言,只怕下官这把老骨头今日就走不出这重明殿了。”
“张御史言重了,你身负御史言官之责,本就责任重大。但往后在御前谏言还需斟酌用词,像今日这等以帝辛还有周幽王作比之事,还是不要再发生才好。”冯相笑眯眯的说道。
瞧他这副笑脸迎人的模样,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哪家慈祥的老人。
“冯相说的是,冯相说的是,下官往后一定注意,一定注意。”张御史心有余悸,连连点头。
司徒耀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身后的声音便充耳不闻。
他哪怕不看,也能想象到冯相那张看似儒雅无害的嘴脸,可若论心机城府,这朝中谁人能比冯相。
王德小心翼翼地跟着他身后,犹豫了许久,才说道,“陛下,冯相他方才说的那些话……您切莫放在心上。”
司徒耀闻言哼了一声,“冯相那个老狐狸巧言善辩,八面玲珑,他一句话轻描淡写便把张成静的犯上说成了失言。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有何用?”
张成静是冯相一派,冯相保举上来的人,自然是要护短的。可朝中上下,上到御史中丞,下到京兆尹衙门,哪一个不是冯相门生。
哪怕春闱科考,也是冯相任主考,头名状元也不会是天子门生,而是冯相门生。冯相桃李满天下,他反观这个天子,只不过是个孤家寡人。
曾经有个笑容明朗的女子踮着脚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你要这天下,我便帮你去争这天下。”
可到头来,他连她都护不住。
如今,她也全都忘了。
他,不过是这天地间最无能的一个人,什么也做不到,什么也做不好。
眼看誓言成戏言,无能为力,无计可施
九州帝王如何,天下至尊又如何?这终究不是他原本想要的。
如今,他越发想念那个直来直去的小姑娘,她说,“你若是也想当那个皇帝坐那把龙椅,我便当你的先锋官当你的大将军,帮你打下这江山,守护它山河永慕!”
她梦想着成为西陵史上第一位女将军,她说,姜家将门,教不出扶风弱柳的闺女。
可皇后该是什么样的呢?像冯相之女这般么,世人传言:冯相之女有倾国倾城之貌,可又当如何?
冯氏之女,不是她。
“王德,去宜欢殿。”司徒耀脚步一顿,吩咐王德道。
王德闻言也顿了一顿,神色放松了几分,颇为轻松的答道:“诶,奴才遵命。”说着话,王德高声道
“摆驾,宜欢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