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芹头一次这么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对冯佳雪的不满,还有厌恶。
这么多年,这种感受从未如此深刻过。
自打入宫以来,顾美人一直在替她出谋划策,今日她都爱搭不理,她一个命如草芥的小丫鬟,迟早哪一日,就会被她说舍就舍说卖了卖了吧。
她想活着,哪怕卑微,也要好好活着。
……
巳时左右,一辆马车由朱雀门驶出。
此时雪已渐渐小,路上的积雪被清理了一些,马车已经可以通行了。
而这辆马车的样式很简单,对于看惯了宫中贵人们出行的马车的那些人来说,这辆车简直朴实无华,而且随行的也只有几名侍卫,和两个下人,所以也没人知道,马车里坐着的,是当今陛下与姜贵妃。
马车在城中走了一大圈,终于来到了一片废墟前。
马车停下时,姜雁容从窗口探看,只一眼,便迫不及待冲下了车。
昔年威风赫赫将军府,今日破旧森森一废墟。
白雪覆盖,越发苍凉。
姜雁容泪如泉涌,骤时湿了面纱。
这么多年了,姜府的废墟,还是废墟。而这废墟下葬送的,却是她姜家满门。
满门,如今只余下她一人。
只有她一个了。
姜雁容步履蹒跚,晴雨想扶她,司徒耀尽管不忍,但还是阻止了她。
王德取来酒水贡品,司徒耀便徐徐端到了姜雁容的跟前,然后摆摆手,示意王德等人退走,退得远远的。
“扑腾……”
废墟前,姜雁容双膝跪地,伏地磕了三个响头。
“活着不易,若他们在天有灵,不会愿意看见你罔顾自己的安危的。”司徒耀慢慢蹲了下来,满头华发与这白雪倒是相得益彰。
“你知道什么!”姜雁容骤然厉声道。
“你可曾知道,原本和和美美一家,就因为旁人的陷害,所有家人一夜之间荡然无存的滋味,你知道从极乐坠入地狱的痛苦么?他们都没了,一夜之间都没了,而我,独自一人苟活了这么多年。十多年了,漫说替他们一洗污名一雪前耻,就是连仇人是谁仇人在哪儿我都不知道,我还能有什么用?”
“那又如何?”司徒耀沉声道。
“你即便知晓了你的仇人是谁又如何?你就能报仇了么?”
自打入宫……或者说,自打初见,他便未曾用过如此严厉的语气与她说话。
姜雁容愣了一下,“我……我最起码,可以日夜诅咒他。”
“然后让他来送你去见你的家人么?”司徒耀沉着脸道。
“……”姜雁容顿时没了话说。
司徒耀继续说道,“漫说你不知道你的仇人是谁,即便知道了又能如何?这世上总有些人,是你遥不可及的。”
姜雁容细细斟酌着他的话,蓦地抓住了司徒耀的衣袖,“所以陛下这话的意思是,您知道当年鹰嘴岭兵败的真相?”
司徒耀把酒水贡品摆好,点了三炷香,插在雪地里。又站起身郑重地弯腰拜了拜。
姜雁容迫不及待站起身,抓着他的胳膊追问道:“是不是,你知道当年鹰嘴岭兵败的真相是不是?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你要是能保证你乖乖听话,我就告诉你我所知道的。否则,从今往后你都休想再踏出宜欢殿半步!也休想再见到你的月笙哥。”司徒耀反手握住姜雁容的,无比坚决,不容置疑。
姜雁容脑海中骤然跳出一个画面,那时情景就像是此时。但那画面闪得太快,她根本抓不住,很快就消失于无踪。
“你敢保证么?”司徒耀却是轻易不肯让步,严厉的逼问道。
姜雁容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心中暗暗生出了异样的感觉。
这种感觉,究竟是在何处经历过?好熟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