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片公墓群,可能由于寸土寸金的缘故,墓碑排布得十分密集,每两个相邻的墓碑之间仅隔着不到半米的距离,可以说几乎挨到了一起,还真是做起了名副其实的“邻居”。
公墓的建造可谓豪华,黑白相间的碑身宽两米,高将近三米,特殊的石材无论距离远近都会反射出令人炫目的光芒。碑身的两侧栽种了几种不同颜色且叫不出名字的植物,错落有致地并列两排,显得十分肃穆。每一座墓碑的前方放着两尊孩童大小的石狮子,圆睁两只兽眼,如同时刻清醒的两个守卫。
由于雾霾的遮掩,无法判断公墓的面积,但通过眼镜的调节,目力所及的范围内一排一排的墓碑延伸至远处,可谓气势恢宏。
张可走到我们三人的前头,沿着修整精致的小路走进了这座公墓群。
这里已经陆陆续续地来了许多人,分散在这大片的墓地里,他们寻找着自己逝去的亲人,然后驻足在碑前,或默然流泪,或对着墓碑自言自语。
没有过多心思观察别人的举动,我低着头沿着前方张可的脚步前进,心中沉重的感受几乎让自己的心脏停止的跳动。
当视线中的脚步渐渐变缓,直至站住时,我知道父母的墓碑已经到了,抬起头,看到了许久未见的父母。
父母的墓碑在公墓群第二排的中间位置,由于地势高低起伏的变化,几十米范围内的山色景观都可以尽收眼底,尤其是刚才那条“仙河”,甚至能领略到那上面蒸腾出的仙气,真是个绝佳的位置。
墓碑的样式与公墓里其他的墓碑并无二致,一样的高大,一样的壮观。所不同的是,上面镶嵌着两张灰白色的照片,那是久别的父母,两人的笑容依旧慈祥,如同那“最后的视频”里的容颜一样。
小秦姨缓步走至墓碑前,用颤抖的手抚摸起了碑身。
“姐,姐夫,我们来看你了,明达也来看你了!”
那声音里有种沉重的悲凉。
在小秦姨的影响下,我的情绪也达到了高点,还没来得及说话,双腿一软,朝着墓碑重重地跪了下去。
“爸,妈,明达回来了……”
这是一声经历三十年才传递回来的呐喊,这是一句包含了悲痛与无奈的凄凉。
所有人都沉默了,三个人随着一声声的啜泣沉浸到各自的回忆里。没有过多的交流,通过情绪的传递,三个人感受着彼此的伤感。
蕴藏在心里的好多话,这一刻却只剩下流不尽的泪水在慢慢倾述。望着墓碑上的父母,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无知的童年,回到了还可以叫“爸爸、妈妈”的日子。
突然又想起了那次爸爸被我吓得跑到院子里的情景,想起了在我以优异成绩毕业时两人发自内心的笑,想起了在我最后一次离开家时,与父母的分别。本以为那次只是短暂的旅行,不久一家人便又能团聚,谁知竟成了永别,挥挥手,便踏上了这没有回程的旅途,没来得及说半句留恋,没来得及说半句谢谢,来生也不知是否还有机会补上那句一直没说的“我爱你”。
泪,沉重得慢慢落下。
“明达哥,明达哥,起来吧,你已经跪了半个多小时了,身体会受不了的。”
张可走到了我身边,递过来一张纸巾。
我无力地用纸巾将泪痕擦拭了几下,但情绪依旧低落得没有站起来的念头。
“起来吧,姐姐和姐夫也不想看到你为了他们而生病吧。”
小秦姨也走了过来。
两人一起将我疲惫的身体慢慢搀了起来。
因跪的时间过长,我两条腿已有些麻木,站立了半天才恢复了知觉。
不知什么时候,起风了,周围的植物被吹的哗哗作响,人的身体也明显感受到了风的强度。虽然吹起了风,但雾霾却没有因此而减轻,反到是不断地猛扑向人脸,时不时地让人有些憋闷。
三个人立刻捂住了口鼻,等待着强风的减弱。就这样站着,吹了将近十几分钟,风仍没有减退的趋势。
在这样的环境下,悲伤的气氛也不自觉地被吹得无影无踪。我们试图交流彼此的意见,却被风沙将声音阻隔在空气中,听不真切。于是,三个人围拢在一起,我和张可将小秦姨护在了中间,用后背形成一道屏障,使风暂时无法侵扰到这个狭小的空间。
“这风来的太突然了,说刮就刮,连个心理准备都没有,而且天气预报也没提到大风啊!”
张可抱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