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端陷入了沉默,但穆九知道这并不是阮江平服软的表现,当年因为穆诗意的背叛导致任务的惨痛失败成为阮江平的心结,这么多年他致力将当年那伙犯罪团伙缉捕归案,也不是没有做过剑走偏锋的事。
可想而知,穆九当初看到阮炯作为陆天晴的保镖出现在她面前时有多么震惊。阮江平和现在的妻子并无所出,阮炯是阮江平亲大哥的孩子,因为某些原因,阮炯从小寄养在阮江平身边。穆九在省城的那几年,如果没有这个没有血缘的堂兄的照拂,恐怕会更加凄惨。只是阮炯虽然寄养在阮江平身边,但他很早就开始住校,后来他参加工作,穆九回了海城,二人见面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想到阮炯现在生死不明,穆九就有一口怨气郁结于胸,但她明白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了,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她说:“阮炯的生死我会想办法弄清楚的。”
“小九,你想干嘛?不要乱来,阮炯身份暴露了,相信他们对你也不是毫无所察,你想去送死吗?”阮江平又惊又怒。
穆九扯扯唇角:“如果用我的命能换哥哥好好活着,那我也算是死得其所,反正我从一开始就不该来到这世上。”
她想,十七年前穆诗意会在生死关头动了恻隐之心将她扔下游轮,大概就是想要她来替她还债吧?
“小九……”
阮江平还欲说什么,电话却已被穆九掐断,直接按了关机丢进抽屉里,缓缓合上抽屉后,穆九神情疲惫地靠在椅背上舒了口气。
其实他们都大错特错了,那伙犯罪组织对她的身份并不是有所察觉,至少陆天晴不是。陆天晴或许并没有参与陆远道做的的事情,但她对后者做的事肯定并不是一无所知,否则何来她口中的经营理念不合?
穆九甚至有一种感觉,她认识陆天晴开始发生过好几件大事,这些事似乎都与后者都有细枝末节的关联,就好像陆天晴参与其中,却总能恰到好处的抽离一样。
若真如她所猜想的那样的话,那这件事就太可怕了,很有可能她所做的一切都在有心人的掌控之中,乃至魏东隅,以及所有和她有关联的人,行迹都毫无一点秘密所言。
而有能力、有理由去做这一切的人只有陆天晴一个人。
想到此,穆九的牙根齐齐打了一个冷颤,有个荒唐的念头跃然于现。
陆天晴是谁?她口中的故人又是谁?
穆九将陆天晴刚才在书店里说的那些话,与自己所知的那些往事拼凑了一下,发现竟然能够拼接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穆诗意当初在游轮上为了活命而勾搭上的那个男人莫非是……?
穆九呼吸一紧,匆忙翻出穆诗意留下的那本笔记本,仔细翻对下,只觉得越发触目惊心。她是顺着自己母亲留下来的线索摸到盛世集团,第一人找到的人就是陆天晴。可她却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是盛世集团,又偏偏是陆天晴?
如果穆诗意当年勾搭上的人是陆天晴死去的父亲,那么他无疑是穆诗意最了解的人,因此给穆九留下线索也无可厚非。
线索?脑中又是一响惊雷。
穆九沉沉地盯着笔记本看了一会,陡然扯唇苦笑,这么多年,她都忘了眼泪是怎么流的,此刻眼泪却像雨水一样,一滴一滴砸落在那本泛黄的笔记本上。
妈,你当年并不想让我死吧?你早就算计好了,你不甘心背上叛徒的罪名,不过你也的确不想活了,所以你带着我那不知名的父亲一起共赴死路,将你多年查到的蛛丝马迹交给我并将我扔我下船,在我面前做出惨烈的模样。你甚至猜到了以阮江平的执念,如果他知道你的女儿还在世,一定会找到我,从我手中得到这本笔记本,知道真相。
八年时间,你那些堕落困苦,是不是都是在我面前演的苦肉计?因为当年的事情过后,这世上如果还有人愿意相信你,那肯定是我这个与你有血脉相连的女儿。我以为你是被人逼入了绝境,却没想到这一开始就是你的算计。
也是,如果你没有算计,当年阮江平他们都对那艘防守严密的游轮束手无策时时,你一个记者是如何能轻松登上游轮的?又如何能在八年后,骗得我父亲上船寻你,然后把他炸得面目全非。
穆九使劲薅着头发,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她一直以为穆诗意是个受害者,可是十七年她炸毁了一条船上有穷凶极恶之徒,可也有其他人啊!那些误入阴沟的男女,虽然并不能为世人所接纳,但说到底他们都是无辜之人。
一场爆炸,一把滔天大火,数十条生命惨死,这里面有多少人是穷凶极恶之徒、又有多少个是无辜之人?
喉头涌上一股锈腥味,这么多年,穆九一直在埋怨阮江平不信自己的母亲,可是那个为了一己之私而害死数十条无辜性命的穆诗意又有哪里值得信任?
若说当初害死魏东隅父母在内的五名警察是穆诗意为人所算计,那么后面炸毁游轮却是她的主观意愿,她被动成为一个背叛者,却主动成为了一个杀人犯。而这么多年,穆九因为那穆诗意故意看到给她看到的落魄和悲惨,从而先入为主,让她觉得自己母亲才是个可怜人。
一股凉意从脚心钻入,穆九只觉得全身发凉,阮江平没有错,季锋没有错,魏东隅更没有错,错的只是她而已,因为穆诗意给她塑造的看事情的角度,让她十几年过去,还是按她的设计一步一步走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