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11时,夜。她迈着轻快的步子回到安纳托德拉宫时,灯火已然黯淡。
她一进房门,便看见粗暴且胡乱抛落在地上的昂贵礼服,本该结系在腰间的缎带根部还有被扯脱线了的痕迹。她便就此猜测,这件礼服的主人一定遭遇了什么相当令人暴躁的事情。
“奥尔德特拉rhra去哪儿了?怎么能任这衣服就这样丢在地上?看来这老家伙越来越会偷懒了。”
一边抱怨着仆人的懒惰,她没费多少力气就透过半敞的房门找到了衣服的主人正趴在床上的少女,将脸完全埋进松软的枕头里,并用樱桃小嘴断断续续地挤出放屁一般的沮丧声音。毫无疑问,那不雅的闷响声无论如何也和淑女这个词汇挂不上钩。
“噢吼吼,是谁把我们家天使一般的莉安小姐气成了这个模样?”姐姐煞有介事地笑着,探头进去,“难不成,那是个在床上十分粗鲁的家伙?”
“说什么呢?!!”莉安只是稍稍抬起头,脸上仍然挂着难看的表情,“我甚至都没能找到人。”
“唔?这可不像我一向行事周密的妹妹。如果是她的话,一定早就通过对方的仆人做好了约定。”
“……我可不认为那个人会有什么仆人。”
“没有仆人?难不成……是个农民?”
“不是所有平民都是农民,我的姐姐……”
莉安没好气地回答道,这个时候她已经没心情纠正自己姐姐那些荒谬的常识性错误了,“我想找的是一个贵族。……算是吧。”
“连仆人都没有的贵族,那可真是寒酸。”姐姐吐了吐舌头,“很高兴听到他错过了和你同床共枕的机会。”
“……我再也受不了你那些庸俗的笑话了。”
“好吧好吧,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亲爱的妹妹。”她在莉安的床边坐下,亲密地捧起妹妹的手,“我在听着呢。就算你在这里说点不堪入耳的诅咒,我保证圣冈萨尔阁下也不会知道。”
“那就免了。”
莉安这才坐起身来,长叹了一口气。
“之前我费了好大一番劲才打听到,那个人这段时间以来竟然都和一位老猎户生活在一起。但我在那位猎户家里等得天都黑了,那个人却都迟迟没有回来。”
“猎户家里?!你这种身份的人怎么可以去那种地方?”从姐姐突然加速的语速,莉安不难得知她的担忧,“那些平民没有欺负你吧?我听人说那些平民都是暴徒和罪犯,尤为憎恨我们。”
“……不管是谁告诉你这些,那个人一定是个蠢货。”
“……呃,莉安,其实那话是咱的父亲大人说的。”
“噢,那就对了。”莉安的回答也直白得毫无避讳,“那位老猎户和他的儿子、以及可爱的孙女们都非常热情地对待我,没有半点冒犯的意思。……嗯,只不过带血的鹿腿排和辣喉咙的姆恩酒实在是我无法下咽的东西。”
“不过,一位贵族打算去哪里,本来就没有必要让区区一个猎户知道的吧?……说起来,会和猎户住在一起的贵族,这件事本身就足够惊世骇俗了。”
“其实,那个人应该也才获得贵族身份不久。”
“啊!难不成你说的是……”
姐姐突然瞪大了眼睛,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你想找的,不会就是那位骑士?狮鹫猎手?就是我们上次在街道上看见的那个人?”
“……唔……嗯……是了。”莉安稍有些不太情愿地承认道。
“啊,那个人……很不幸地告诉你,在你还在平民家里等他的时候,他正在兰吉尔公爵举办的舞会上。”
“你说什么?!!”
莉安忽地站了起来。
“……怎么会?区区一个骑士的身份,怎么可能会被邀请参加这种规格的舞会?”
“也许因为他是雷兰吉尔泽文大人亲自教导的学生,而那位泽文大人正好又是公爵大人唯一还活在世上的兄弟?”姐姐露出坦然的表情,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件众所周知的事情。
“早些时候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莉安气得直跺脚,尽管她并不能在松软的床垫上踩出什么声响。
“我也只是不久之前才知道的,就在下午的舞会上。说到底,我怎么会知道,你还真喜欢那种类型啊?”
“我显然没有说过那种东西!!”
“否认也没有用。”姐姐不禁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但随后又收起了笑容,“……啊,不过,你最好还是不要和那种骑士扯上关系。那个骑士的脑袋肯定不太灵光,之后你肯定会大失所望。”
“……为什么?”没能出席舞会的莉安自然一头雾水,“他在舞会上干了什么糟糕的事情吗?”
“作为一名在费兰多卡萨受封的骑士,却非要得罪费兰多卡萨军队的总统帅,这肯定不是聪明人干得出来的事情。这桩子事,就连你那位费兰多卡萨的笔友,博纳瑞尔夫人,都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可不是我胡乱编造出来的。”
说着,她又撇头看了一眼挂在一旁的年历,“而且,按照父亲的意思,明天也是我们启程回伽尔撒的日子了。”
“……”望着一旁的年历,莉安陷入了沉默。
“所以,趁早死了这条心,忍痛割爱吧。若是惹得父亲大人不开心,又有各种各样麻烦的事情要发生了。”
“……这我当然也知道……”莉安的回答不知不觉有些支吾,“……我……我也不是非要……找他谈一次话的。”
“那就好。”见莉安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下来,姐姐这才重新站起身来,“我这就让奥尔德特拉收拾东西去。这些日子在圣城,你也该玩儿够了。”
“……嗯……”
莉安的眉宇间,仿佛仍然透露出些犹豫。姐姐不难看出这一点。
“怎么了?”
“不,没什么。明天就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