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知非远远打量着燕青松,内心思忖:昨日我与他那般声泪俱下,他竟不为所动?不是说刚收养了苦命的女娃做义女,以他这般铁石心肠传言是假的吧?不行,得来点真格的,让他铁定把一木带走。
“欸?你要看就过来看,远远盯着我干嘛呀?还眼含热泪?”燕青松本以为他会走过来,谁知就远远站那了。
“远远看着你,一时有点儿情难自控,想起当年咱们恶侠之中的一个人了。”段知非说完足尖一点落到燕青松身边。
燕青松淡淡一笑,没有出声。
“那时候江湖水多浅啊,是清是浊,一蹚便知。”
“是啊。”
疾风扫落叶花江海,雪域一枝梅叶星落,白鬓垂髫儿燕子飞,玉树临风生段崖子。凭着年少气盛意气相投,快意江湖笑谈恩仇,多酣畅啊,四人非黑非白,只凭心意做开心之事,便也是因这开心二字落下了恶侠之名,有恶有仇有侠有义,才当得起血肉至亲。
若真能逍遥快活这一生,那当是极大的人生乐事啊。可惜啊,岁月如刀,谁都要被划上几道。
散落四方,各安天涯了,倒也留得下些许念想。星落啊,只可惜你连念想都没留给我。
“想什么呢?你看那廊桥像不像苏园那桥?还有那满池塘的浅荷,夏日雨后是最美的,满池荷香,雨珠打在荷瓣上都让人想替它拂了去又不忍放过那种灵动。明年夏日,你真该来瞧上一瞧。”段知非引着他过去,语调里有着当年的意气风发。
“我这行脚僧一样的,在哪儿都不一定呢。”燕青松低喃。
“我知道最爱荷景的人不在,你怎么会有那般心情?”段知非心道:垂髫儿终是成熟了。
“你知道花老怪有个养子叫江流风吧?”燕青松扶着廊柱站定,看着一池残荷,眼神缥缈。
“知道,不是星落托他照顾的吗?若是让你养很难想象会是什么样。”
“你不要总拿话剜我!我知道自己什么样,不后来就让他养了吗?我已经见过那孩子了,一双眼与她的一模一样。”他幽幽地说道,低沉的嗓音好似才从泥沼里沥出来。
段知非看他情绪差不多了,便试探道:“星落,她在小孤山。你知道吗?”
“呵,知道与不知道又有什么差别?”燕青松语气里皆是无奈。
“小孤山的清月庵,她带发修行,日日与青灯古卷为伴。花江海答应她的事从未食言,那孩子应该还认为自己是父母双亡。我去看过她一次,她什么都没问,好像知道又好像漠不关心。但我觉得带发修行想必是心中还有未了的事。”
燕青松眼中涌现出被点燃的渴望,但只一瞬便被脸上的犹豫遮住了,低头自嘲地笑了笑。
看他不言语,段知非也不再多说,向前走去。他们的心结还需自己解开。自己一个出家人还被这诸多红尘杂事绊着,置佛祖于何处,送走他二人后要多念些静心经了。